但眼前的葛兰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以外,看上去并无大碍。见他还活着,许昼不由得松了口气。
“调查官?”披着厚斗篷的女人不解道。
“就是人类的守卫。”葛兰解释说。
许昼:“……”
许昼:“你也,不是人类?”
“我的父亲是人类。”葛兰温和地微笑着,注意到对方一直在看自己的前胸,又说,“混血的身份很麻烦,如果我是纯血,外面那些东西就不会攻击我了。不过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可以自愈,虽然速度会比他们慢一些。”
他拉了张椅子,在许昼对面坐下:“但你就不行了。”
作为在人类调查中心工作的医生,葛兰擅长处理所有的伤口。许昼身上的伤不少,几乎都是从山坡上滚下去时摔出来的。
大概是葛兰看起来比较像人类,许昼对他并没有太多排斥,由着对方在自己额头上涂涂抹抹。
葛兰处理好外伤后,没有再动那条已经被固定好了的小腿,而是从房间的书桌上拿来了一瓶还在冒泡的绿色液体。
房间里那股难闻的气味就是从里面飘出来的。
“不骗你,喝完它,你十分钟后就可以下地走路了。”葛兰说。
许昼将信将疑,看着这瓶碎青苔似的粘稠液体,最后还是捏着鼻子把它喝完了。
在这个过程中,披着斗篷的女人一直好奇地打量着他。等许昼把空瓶子交给葛兰时,她忽然说:“你是第一个。”
许昼下意识地问:“什么?”
“第一个进城堡的人类。”女人笑着说,“我们家大人和其他贵族不太一样,唔,我猜他不喜欢将人类养在家里。”
许昼:“?”
女人的星际通用语带了很重的口音,他没太听清楚她的话,只隐约地听见了“家”。
这里是沈歧的家?
葛兰并没有骗他。十分钟后,许昼感觉自己的腿似乎能动了。
不仅如此,他身上的其他擦伤也都愈合如初。
“他已经好了。”披着斗篷的女人对葛兰说,“幸亏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毕竟我们从不处理人类的伤口。”
不知道为什么,许昼听着这句话,总觉得有些怪异。
听起来就像是……“我从来不会替一条鱼包扎”。
治疗完毕后,又有人从门外送了衣服过来,让许昼换下身上那件已经破烂不堪的囚服。披着厚斗篷的女人见状,便拿着空药瓶离开了房间。
“好了,”等他换好之后,葛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打算在这里坐一晚上吗?出去走走吧。”
许昼不得不朝房间外走去。
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来,向葛兰认真道:“谢谢你。”
许昼不认识路也不认识人,转来转去转回了前厅,唯一算是认识的沈歧却已经不在那里了。
见他过来,正忙于工作的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投来了目光。
许昼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啊,你找大人是吧。”一个蓄着络腮胡的老人反应过来,指了指一旁,“他在那边,你过去就可以了。”
许昼花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他们口中的“大人”是指沈歧。
他只得按照老人所说,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足有十几米高的门前。
推开门后,里面空间的广阔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是整座建筑物的大厅,数十米高的墙壁上雕砌着繁复的花纹,一路向上,最终汇聚在碧蓝色大理石修建的圆顶上。有几根绳索从上面垂了下来,分别勾着几盏造型各异的水晶灯。
这看起来就像是……
一座城堡的主堡。
许昼缓慢地抬起眼来,在大厅尽头、层层阶梯的最上方看见了被鹿角簇拥的王座。
已经摘去面具的沈歧坐在上面,原本在注视空无一人的大厅。见他进来,便站起身,顺着阶梯朝下方走来。
他与城堡里的其他人一样,仍旧穿着那一身古地球时代的衣服,安静地从高高的阶梯上向许昼走来,就像一位来自中世纪的君主。
许昼的目光却停留在了王座的背后。那里绘一张巨大的、色彩斑斓的珐琅壁画,上面是一个头顶王冠、金发碧眼的男人。
壁画的最上方,刻着两行烫金花体书写的古英文。一行像是姓氏,一行像是生卒年。
许昼怔怔站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就在七八天前,初到格林时,他还靠在车后座上,努力辨认过其中一行的读音——
[德兰奇]
[349-2521]
摘掉了面具的沈歧在他面前站定,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许昼慢慢地、慢慢地收回目光。
“……”
他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