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兴照做了,摘下了MP3的耳机。
老唐不饶,三角尺点点讲台,示意他,被缴了。
沈惟兴也不慌,依旧站在原位,告诉老唐,在听英语而已。
三角尺敲得更响了,教室里瞬间湮灭声音,晨读预备铃已经响了。就在老唐一脸“还治不了你们这些猴崽子了”的发狠嘴脸下来之前,有人站在门口喊“报告!”很大声那种。
S城到了2020年,各区学校的学生校服质素都参差不齐的。当然名私立学校另当别论,总之公立学校的校服,都永远那么松垮垮的,晦暗朴素的。仿佛它们的存在就是扼杀美。
稀松平常的蓝与白,真真太挑人了。矮一点、黑一点的人,套在身上,就像个褴褛默片在播放。
也有人能把它穿出融洽感,比如这位站在门口勉强算作已经迟到的女生。
老唐好像认识她,没有怪她第一天新班级报到就迟到,而是过问她怎么了,为什么戴着个口罩,是感冒了还是什么,以及,“你这个头发要扎起来的呀,不准散着!”
门口挨近讲台的人沉默地点头。沈惟兴趁着这个岔子,自行解禁,往后面找空位置了。
好巧不巧,这天晨读课上,班级分配座位,老唐把沈惟兴和那个迟到又蒙面的女生安排到一块了。
彼时他个子并不出众,他们一起被编排到了第一组倒数第三桌,女生快他一步,选择了靠墙南窗的座位。
直到他们肩并肩坐到一块,沈惟兴才发现她为什么披散着头发,还捂着个口罩:
她脸被烫伤了,右半张脸,眼角及脸颊处都红了,钟无艳似的。
班主任按成绩安排了互帮互助的座位阵型。沈惟兴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出任班长也没人不服气,老唐给他象征意义上交代班务时,额外关照他:那个桑又安脸烫伤了块,她家长已经打过电话来了,你俩都不要出早操了。
沈惟兴没所谓地听了去,回自己位置。
没几天的语文课上,老师点人朗读课文,一眼扫了堂下所有同学,最终点了沈惟兴和他的同桌:
他们的语文老师是个酷爱下棋的男人,之后好多堂自习课上,优先做完作业的同学都会被他工具人地喊去下棋,眼下,课上他用他独有的幽默来鼓舞这对别致的同桌,
唔。新学期新气象,不高兴与没头脑看似楚河汉界,其实卒与兵,都是过了河才有用偿。
两位同学,一个断手,一个疤脸。都有些时运不佳啊,不过不要紧,一切总会过去的,正如我
们这节课,正如外面哗啦啦的雨,也正如兵与卒,它们只能前进不能退步。
老师的打趣,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沈惟兴和桑又安不情不愿地被请起来,他回头和后面的男生牢骚:我看他是棋瘾犯了。
*
接连一周,二(2)班早操会班上有两个人都没出席。有风纪会来查出勤和包干区卫生,其中领头的男生和桑又安是旧同学,看她还捂着个口罩,问她好些没,会不会留疤。
受害者本人伏在课桌上,那男生站在讲台上,逗趣式地关怀她,“怎么弄的呀?”
“司徒的弟弟,才灌满热水的保温杯,那按钮一开,吸管里的水喷了我一脸。”桑又安说得沮丧、懊恼极了。
男生听去了直笑,要她摘口罩给他看看。
桑又安一字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