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荣茵自己起身打了水洗脸,觉得有点饿了,便从瓦罐里摸出两个鸡蛋,自己放水里煮了,剥来吃。彩屏见状,有些诧异,因为原身素来都是大小姐脾性,哪怕如今都成了落架的野鸡,也是坚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晚上睡觉,要放下帐子都会叫:“彩屏,有蚊子了,给我把帐子放下”
自己是决计不肯伸手的。
今天怎么肯自己煮鸡蛋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来拿另外一个鸡蛋,然而荣茵却快了一步,把这个鸡蛋同样剥吃了。
“你……”
荣茵抬眸看她,怎么?难道还叫我让给你吗?
这个彩屏也是个蠢笨的,仗着原身不知生计,不懂物价,昧下了不少钱。
当然,这也是陆氏暗地里授意的,彩屏自以为得主子的心,自己还占便宜。只是她也不想想,荣茵若是将来回不去京城也罢了,若是回去了,这模样凄惨丑陋不堪入目,必然引入怀疑,到时候,当惯了贤德人的陆氏就可以顺理成章把她推出来背锅。
彩屏对上荣茵的眼神微微一怔,在她的印象里,这个大小姐愚钝不堪,最好挑唆,她的眼睛可从未如此明亮犀利过。她犹豫了片刻,小声道:“小姐,我们这里没有米面了,前些日子下雨,村口的路泥泞不堪,国公府来送东西的人肯定要延迟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荣茵咽下鸡蛋,终于抚平胃中的饥饿感,看着彩屏似笑非笑:“这些琐事素来都是由你操心的,还得由你出个主意。”
彩屏摸摸饿扁的肚子,指指墙角的大木桶,小声道:“咱们可以把那只猪杀了。”
荣茵往那里看了一眼,圆木桶里果然卧着一只白白底黑花的猪仔,荣茵顿时头皮一阵发炸。原身一个大小姐怎么会养猪呢?这猪是从真千金那里偷过来的。根据原著中的剧情,原身在国公府锦衣玉食,呼奴使婢,乍然发配到乡下,衣食用度一落千丈,她哪里接受的了?在家里天天有鱼有肉,在乡下却连精细的米饭都不够吃,这怎么能忍?所以原身馋的不行,就选择“就地取材”,顺手撸别人家的。
她高贵人当惯了,并不把普通草民看在眼里,反觉得用他们一点东西,是给他们面子,所以蹭人东西这种事做得毫无愧疚。有道是柿子挑软的捏,被她薅羊毛薅最很的人,就是看起来无依无靠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林楚。夏天的时候,她摘人家地里的瓜,门口树上的桃子,冬天的时候,去偷人家地窖里的红薯,近来更过分,因为馋那口红烧肉,所以她趁着人家放羊,把人家的小猪偷过来了。
这就离谱——难怪打架的时候,人家想捅死她,这是积攒了多少仇怨?
荣茵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个大恶人,把真千金这种老实人都逼成了shā • rén犯。
“这猪不能动”荣茵看着彩屏:“你会杀吗?不会?那就只能先放着了。啧,干喂着还浪费粮食,要不是要养这个猪仔,我们的米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消耗完,都是你出的骚主意。”
彩屏听到荣茵这话里有怪自己的意思,她伺候荣茵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呢,连忙道:“小姐,我可是全心全意为了你着想,奴婢别的大道理不懂,可奴婢只想让你过得好呀,奴婢情愿跟着小姐来这穷乡破庙里反省,就是因为对小姐一片真心。”
她还在絮叨,但荣茵已经不再理她,只回过头去捣草药,金银花马齿苋几种混合在一起,捣碎了还涂到脸上,弄得脸上绿糊糊的,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青春期的时候,原身脸上长很多红疙瘩,别的女孩子都是鸡蛋清似的皮肤,就她跟玉米爆花了一样。女孩子都是爱美的,她为了治脸也不知道寻了多少秘方良方往脸上涂,但都没有用——当然不会有用,陆氏怎么可能会让她美过自己的女儿?现在这样,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在国公府的时候,她还用雪水混合面糊往鼻子上涂呢。彩屏见怪不怪,只当前天陆湛远来访,夸奖那孤女貌美,刺激到了她。
不过这都是小事,彩屏被陆氏派到荣茵身边来,可是有任务的。因为她要让荣茵在乡下“不知悔改”“又犯下不可饶恕的错”,到时候国公府便可顺理成章的“留不得她”,她就只能求未婚夫陆湛远收留,到时候再别说做正头娘子,哪怕为妾为奴,她也只好依从。
如果昨天,她真得扒下孤女的衣服,折辱良民,逼出人命……那这事儿就成了。
但现在荣茵却有点不太好控制了。
彩屏决定再添一把火。“小姐,不能再叫林楚那个小贱人在这里住下去了,陆少爷可是还会再来探望你的,若是再被那小狐狸精勾引了可怎么办?咱们明天就上门去,给她点颜色看看。”
荣茵在别的事情上或许还有一分脑子,但对上陆湛远就会彻底失智,所以她故意拿陆湛远说事。荣茵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活过一辈子了,这么歹毒又龌龊的人还是头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