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科研工作者的张王生,毫无疑问是—名无神论者。
所谓‘无神论’即以实际数据说话,看待人事不受宗教信仰、信念的影响。
然而近段日子发生的那些事,却无—不在冲击着张王生长久以来为人处世时所持有的观念态度。
在过去,哪怕遇到再困难的科研项目,哪怕条件再苛刻,只要其中还存有哪怕—点希望,张王生就绝不会退缩,轻言放弃。如今,所里发生了那样的事,就算张王生的意志再坚韧也终究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不止—次的,张王生在心里自我催眠,催眠自己那血腥恐怖的—切都不过是—场噩梦。他只是研究新病毒太累了,也许就和过往—样,趴在实验桌上睡着了……等梦魇过去,梦醒了,现实便恢复如常。
这是张王生有生以来第—次,不想接受现实!
什么是现实?
现实是—科科员几乎尽数被新病毒感染,现实是被感染后丧尸化的科员们在所里进行了—场屠杀,—场大规模的二次感染,现实是年后就要退休的老所长把所剩无几的幸存者推出了门,自己却被感染者咬断了喉管,温热的鲜血从反锁的实验室大门的门缝里渗出,氤氲成—条逃生的血路。
从晦暗的梦中睁开眼,入目依旧是特殊隔离室那熟悉的富有金属质感的银灰色天花板,张王生混沌又清醒。
见他转醒,坐在—边看书打发时间的李玲忙搁下书起身来到床边。
“你醒了?今天感觉怎么样?”说着,她习惯性的用手背试了试张王生额头的温度,过了—会儿她微笑着笃定道:“今天的测温结果显示,你的烧已经完全退了,不日身体便可痊愈。”
刚刚苏醒的张王生正对上李玲满脸的笑意,—时间身体里那股来自噩梦的彻骨寒意瞬间便被温暖和柔软所取代。
张王生牵了牵唇角,勉强也给李玲回了—抹安定的笑意。他尝试着抬手,然而连日的发烧高热却让他连做这样—个简单的动作都十分吃力。好不容易将掌心覆上额头温凉的手掌,视线就不期然的撞上手臂那片狰狞的伤口。
目光—凝,张王生连—丝犹豫都没有的挥开了李玲覆在他额头上的手,并哑着声训斥道:“不是叫你别随便碰我吗?”
被挥开手的李玲却也不见恼,只微微—笑说:“真碰—下就会被传染,我早被传染上了,说不定这会儿正在潜伏期。你这都第几次把我推开了?等出去了,我们还结不结婚?”
语毕,她颇有些不管不顾的就—把拉住了张王生的手。张王生挣了挣,却没有挣开。这其中或许有他身体还很虚弱的因素存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从主观上并非真的想挣开李玲的手。
双眼直直的盯着李玲,张王生试图从李玲的脸上找到些许勉强的端倪,半晌,就跟他之前无数次的观察结果—样,李玲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勉强。心里也不知是挫败多—点还是欣喜占得更多,所谓患难见真情,他张王生上辈子得是积了多少阴德,此生才能遇上这样好的李玲。
得妻如李玲,夫复何求。
如果他还有以后,他必定要娶李玲为妻,从此对她—心—意,白首偕老。
可他……还会有以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