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辛躺在床上,旁边躺着于寒雪。她听到对方起伏的呼吸声,就知道她还没有睡。
使用空间漩涡跳转回家的这两天,隗辛一直在思考那个答案。
之所以问出那个问题,是因为她必须获得一个明确的回答,一个具体的方法,这个回答不可以是“否”,因为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多余的情报去探索其他路径的可行性。
至于通过是或否的回答来倒推或衍生新的猜测,那具有太大的不确定性,倒推出来的答案和衍生出来的新猜测,她该如何去证明那是正确的、百分百可行的?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行,百分之一的不可行,那依然是不可行。隗辛承受不起猜错的后果,所以她不能含糊其辞模棱两可,连带着让回答也模糊不清。面对那个仅有一次的回答,耍小聪明是不智之举。
她要的就是百分百,必须是百分百!
幸好,隗辛得到的回答是“是”。
可是一个疑问获得了解答,又会产生新的疑问。
比如她该如何确定这个回答是真的,而非游戏故意引导?游戏进行到这个阶段,展现出了许多矛盾性,它促进着两个世界的融合,同时又对玩家予以指引,指导他们探索答案,通向最终,现在甚至还侧面透露了阻止或延缓两个世界融合的方法。
世界的融合由神主导,但是从第二世界的传说来看,神并非只有一位,且两位神是对立关系。
游戏的矛盾性,难道是由两位神的对立关系引起的吗?一位神希望世界融合,一位神不希望,祂们对于世界规则的扭曲衍生出了这场充满矛盾的游戏?
“你还没睡吗?”于寒雪翻了个身,“在想事情?”
“没事,马上就能睡着了。”隗辛下意识说。
于寒雪沉默几秒,“这段时间以来,我很难猜透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对你是很了解的,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的性格,你对未来的打算,我全都知道。但是现在我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猜不透,你好像也不打算跟我说。”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但是我又感到迷茫。”隗辛也翻了个身,跟于寒雪脸对脸,“如果不那样做,我觉得我之前坚持的一切好像失去了意义。”
“什么?”于寒雪说,“你可以跟我说说,对我倾诉,没必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隗辛陷入回忆:“最开始我杀掉了方治,主动杀的。其实我可以不去管这件事情,但我还是去做了。当时我刚从第二世界回归,以为回到了家乡就可以继续当一个正常人,结果这个节骨眼上方治突然跳了出来……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就是一个污染物,他的存在污染了我的生活,他的出现标志着我们世界滑向了不正常的轨道,为此我要将他彻底铲除,让他在我的世界里永远消失。”
“我理解。”于寒雪说,“当时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可接着就是暗界降临。”隗辛说,“我杀了方治,掠夺了属于他的锚点……现在想来,锚点应该是不能够通过杀戮和剥夺完全转移的,就像那两个神只能获得到一半的灵魂,我也只能夺走他身上一半的锚点,所以暗界通过方治降临了。我清除了污染物,但不能根除它,更大的污染物随着污染的残留降临了。”
于寒雪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谁都不知道会产生那样的后果,况且就算没有你,暗界降临也是迟早的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我就隐晦地产生了一种感觉。”隗辛话语中蕴含的情绪很平稳,“那就是无论怎么挣扎,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人们坐上了一艘不能够回头的船,他们必须顺流而下,奔向深渊,不可以逆流,没有回头的机会。人们奋力划船想要往回游,可只能让船短暂地停留在河流的中央,而前方就是断崖。
等人们力量耗尽,船依然会跌进去。
“再后来我进了暗界之内。”隗辛语速很慢地讲述,“我觉得我必须要知道一个真相,知道里面有什么,知道奥格斯想要干什么。这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知道了这些,才可以明白世界融合的真相,才能弄清楚如何去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
“你应该知道的,我更喜欢我们的世界。在这里我可以掌控我的人生,我想考大学就考大学,想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做喜欢的工作,没人逼我,能逼迫我的只有我自己,我决定我的人生该如何去走,其他人无权置喙。”隗辛又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但是在第二世界情况是反过来的,我不能决定我的人生,我只能受制于人。”
于寒雪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隗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哭。”
“我就是觉得你太辛苦,替你难过。”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于寒雪差点要抱着隗辛放声大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