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出事前一天,他突然很早回来了,看着我温书习字,让我念了《周易·蒙·象》。最后要我上榻休息,离开前,还告诉了我,娘安葬在哪里,让我一定记得。”说到这平豫侯的声音有些颤抖有点哑,“我觉得有点古怪,可是因为过于困倦一闭眼就睡下了,等到第二日……那些人居然说爹是突发急症?!我自是不可能相信,但爹他安排的人劝我不能冲动,不然不仅没法替爹娘报仇,自己也会出事。”
看到他们兄妹跪在墓碑前,邵景曜没有贸贸然上前,而是选择走到另一边,暂时避开不去打扰他们一家相聚。听着她的低泣声,他下意识就想走过去,可最后还是没过去,只是皱起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转头看向那边的频率越来越高。
好半晌过去,他听到沐宛宛渐渐止住了哭泣,眉头却依旧没有抚平的打算,这次看过去的时候对上了平豫侯的视线;平豫侯眼有些红,微微对他点了点头,让开位置示意他过去。
邵景曜这才毫不犹豫地走到沐宛宛身边,也跪了下去。
看沐宛宛红着眼眶望过来,他慢慢伸手握住她的,交叉相扣,然后郑重地对着面前的墓碑作了初次见岳丈岳母的大礼:“请岳丈岳母放心!只要是我邵景曜的,那就都是宛宛的,我已经把所有身家都交给宛宛了,只要宛宛管我吃住就行!”
“你什么时……”这一通话砸下来,沐宛宛的情绪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听到延成帝这么说,她愣愣地下意识问,但问到一半她就想起了之前延成帝离京前塞给她的东西,“我拿着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边关那边家里大权都是婆娘的,更别说管钱。你是我……皇后,拿这个名正言顺!”邵景曜差点顺口就说“我婆娘”了,看到舅兄平豫侯皱眉,连忙及时改口。
平豫侯松开眉头对沐宛宛点头,附和道:“我觉得皇上说得没错,而且,皇上不是还打算亲征胡蛮?你有皇上的信物到时候才能压得住那帮总是有小心思不□□分的人。”
“胡蛮这个祸患,我是必要去亲自将他们彻底拔除掉的,明家还有另一些不想我坐稳皇位、企图复辟前朝的人跟胡蛮一直有来往,而且还搞了不少小动作。如今边关情势不明,我留在边关的人来信说这一月多来就抓到了不下十个窃取边关布防情报的探子。”
邵景曜赞同地跟着点头,然后稍微透露了下边关的情形,又说了自己接下来的安排,“明日我会先宣旨公布此次选秀的结果,除了宛宛入宫为后的消息。然后就说亲征一事。到时候选秀之事便不会有太多人有异议了。等我亲征回来,再宣旨迎娶宛宛入宫。”
这样的安排对自家妹妹是最好的,要是皇上亲征出了什么变故……宛宛也不会被耽误。当然,最好还是皇上亲征大胜归来。因而平豫侯自然不会有意见,甚至开始与皇上讨论起明日如何配合的事。
没想到提出异议的却是沐宛宛——
“既然要我拿着,那还是名正言顺的更好吧?不然我到时拿出信物,恐怕也会有人怀疑真假,或者不愿意听从我吩咐的,不是吗?”她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认真,“我想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位置,送你亲征,等你回来。”
“宛宛!”平豫侯不赞成地唤了她一句,对上她的眼,还是败下阵来,不再说劝阻的话。
邵景曜直直地盯着沐宛宛看,看得她双颊渐渐布满红霞快要恼羞成怒了,才声音微哑地、十分郑重地确认道:“你这是主动许嫁?不悔?”
沐宛宛冲动地说完那些话后,这会觉得自己脸热得不行,但还是忍住羞意,看着对面的人点点头。
“呀——”她刚点头,整个人就被如同抱小孩一般被邵景曜高高抱起转圈。转了好几圈后邵景曜才放开她,却还没松开手。
平豫侯看延成帝居然抱着就不撒手了,顿时忘了君臣之礼,不悦地上前扯开他:“行了啊,你还没与我妹妹成婚呢!放规矩些!”
没在意平豫侯的逾矩,邵景曜对着沐宛宛笑笑,爽朗地退开几步,对平豫侯抱歉道:“舅兄见谅!我太高兴,莽撞了!”
“既然宛宛愿意,那我回去就让人准备,将宛宛入宫的事安排起来。”原本还准备多呆一会,现在出了变化,他果断地决定立刻回宫去召人进宫商讨之后的事。
而留下来的沐宛宛,则是听着平豫侯慢慢说着爹娘的相识还有他们一家以前在一块的趣事,心中原本模糊的爹娘的面容,渐渐有了轮廓,他们一家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逐渐有了想象。
相对于沐宛宛他们的平静、温情脉脉,连夜策马赶回京中的邵景曜这边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很是热闹。谢哲彦等人对他突如其来的改变安排有赞成的也有不认可的,两边说着说着脾气急躁的几个部将就吵了起来还差点动手。最后还是邵景曜干脆地压下了反对的声音:
“朕已经决定了,你们也不用再说了。到时侯朕还需要你们帮着皇后盯住那些不安分的老家伙,皇后毕竟身处后宫,又才刚为后,资历尚浅,恐怕没法镇住那些人,这就要你们来看着了。”
这么一说,众人也不好再说,便开始说起另一件事。
……
第二日,上朝的大臣们还没从明家彻底倒了,好几家前朝就很有势力声望的世家权贵也跟着倒霉狠狠跌了次跟头的心有余悸中回过神来,就听到皇上让人宣旨说了此次选秀的结果,除了平豫侯的妹妹——原本的明家六娘被封后,皇上将在一月后迎娶她入宫之外,其他留选的几个秀女都被指了婚。
有送女入宫选秀的好几个大臣面面相觑后,就想要站出来提出异议。
可还没等他们站出来,皇上下一句话就让朝中一下炸开了锅——
“亲征?皇上如何能亲征?!”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是一国之君,怎么能以身涉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