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了,他平日里正经,私下里又急色又霸道。
叶诗旜横了他一眼,这才往外走,走到一半,见帕子忘了,便转回来拿,就见康熙拾起她手帕往怀里塞,见她望过来,也是坦荡荡的。
她懒得计较一个手帕,走了出去,刚好看见承乾宫的奴才过来,禀报说是皇贵妃身子不适,求几个御医过去。
皇贵妃恪守规矩,很少逾矩,她既然直说出来,那说明情况确实比较严重,康熙面色一收,直接允了。
想了想还带着叶诗旜一道往承乾宫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到的时候,皇贵妃一身素衣,打扮的很是清淡。
“你幼时朕头一次见你,便是一身白衣,不施粉黛立在杏花树下,看着朕,只知道笑。”
他陷入回忆中,看着她说完,话锋一转,就听他又接着说道:“你还年轻,近些日子来,越发死气沉沉,如此行事,身子哪里好的起来。”
皇贵妃听罢,干涸的表情动了动,她看向康熙,眸中闪过一阵流光,这才低低嗯了一声。
叶诗旜觑着她的气色,厚厚的脂粉都遮不住的蜡黄,可见真的很不舒服,她垂眸,看向一旁立着的胤禛。
小家伙好像已经完成了蜕变,神色间已然镇定非凡,冷着一张脸,行事作风都像小大人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伺候皇贵妃。
但当他仔细打量的时候,忍不住拧起细细的眉尖,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胤禛的面色也有些不大好,小脸蜡黄眼下青黑。
“四阿哥是没休息好吗?”她突兀的问。
胤禛垂眸,温声回:“皇贵额娘身子不适,儿臣比不得十分之一,哪里就算得上没休息好。”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看向这孩子,果然见他神情疲惫,比皇贵妃也好不了多少,不禁心生怜惜:“你也要多注意休息才是。”康熙难得对他温柔一次。
胤禛蓦然抬头,唇瓣蠕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只轻轻嗯了一声。
叶诗旜看着,忍不住蹙起眉头,总觉得有些不大对,一时半会儿的却想不明白。
几个围着的御医轮番诊脉,最后眉头皱的死紧,凑到一处嘀嘀咕咕半晌,这才一脸郑重道:“娘娘这是中了奇花之毒,会造成五脏六腑衰竭,到时候便药石无医。”
御医有些怔忡,不解道:“若直接服用,那毒必然已深入肺腑,可如今看来,竟只进了表里,吃几剂药,好生的养着,倒不打紧。”
御医这么说着,眉头紧皱,等到出去了。才跪在康熙跟前,一五一十道:“皇贵妃娘娘原就思虑甚重,加上这奇花,怕是与寿数有碍。”
康熙沉默片刻,才问:“亏多少?”
“英年早逝之相。”老御医颤颤巍巍的回,只差明说没两年好活了。
“唉。”他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的骄阳似火,想着她这样,心里震怒,敢对皇贵妃下手,其心可诛。
叶诗旜听罢也是震惊不已,对于皇贵妃,她的观感也比较复杂。明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恪守宫规,整日里想着纳贤,堪称委屈了自己痛快了别人的典范。
对她也是利用居多,爱怜甚少,对她有伤害有帮助,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存在,但是真的听到她病成这样,心情着实有点复杂。
“尽全力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寻梁九功开私库。”他冷静指挥。
叶诗旜握着拳头,有些心疼,却还是加了一句:“若嫔妾那有的,您也尽管说便是。”
康熙揉了揉她的头,转回内室,对着皇贵妃低声道:“无事,御医说你小问题罢了,吃几剂药,养一养。”
说完他定定的看了皇贵妃一眼,这才带着敏贵人走了,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皇贵妃以手握拳,抵在唇前咳了咳,看向高高的藻井,神色冷淡的问:“他们说了什么?”
从藻井上跳下来一个身影瘦小的太监,他声音有些沙哑,却能完好复述出来。
“英年早逝?”她悲呛的低声重复,打从咳血那日,她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心中所有的委屈顿时翻涌上来,她这一辈子,都在做一个好女儿,一个好妃子,可她都要死了,想要小小的任性一把。
“敏贵人那,加大避子汤的分量,伤了根本最好,本宫一个人在地底下会孤单,叫她先下去等着本宫。”佟贵妃语气淡漠。
绿猗听罢,心中震惊非常,她正要说什么,就听佟贵妃道:“本宫知你素来和敏贵人交好,定然是下不去手的,玉池你去办此事,这几日,绿猗便不要出承乾宫了。”
连连一个月,敏贵人和万岁爷形影不离,她从未见过哪个妃嫔能如此得宠,她得不到的,她活着的时候,旁人也不配得到。
那是她一路走来的表哥,为了他,委曲求全,操持后宫,就让她小小的任性一把,带走他现在的心肝,让他光是想起来她,就觉得肝肠寸断彻夜难眠。
玉池应声出去了,绿猗急的跟什么似的,想要往外冲,却被皇贵妃给治住了:“本宫命你不许去。”
她这边的谋划,叶诗旜不知道,回乾清宫后见康熙不高兴,她就直接回抱厦了,瘫在软榻上,看簌离一边给她切西瓜,一边劝她少吃些。
甜滋滋的西瓜进肚,干涸的口腔登时得到滋润,女人都是水做的,永远缺不了水,若是渴了,少不得要切个瓜来吃。
快活安逸的日子只过了几天,转瞬变得奇奇怪怪起来,抱着手里的汤药,她有些无语:“这是觉得我没有味觉不成?”
那消食汤酸苦的都要溢出来了,跟往日的味道截然不同,她随手倒进花盆里,这才笑眯眯的递唤。
消食滋补的汤药,虽然喝着也苦,味道怪,但整体来说,还是隐隐有草药香气的,这般酸苦,喝着就知道有问题。
簌离见此皱了皱眉,只当她不爱喝这黑黢黢的药汁子,也没当回事,但晚间的时候,就传出一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事儿。
起因在于上次太医柏光霁来给她请平安脉,两人多说了几句,叶诗旜碰见幼时熟人,又是宫外的,难免好奇多问了几句,就有好事儿的记在心间。
“你听说了吗?那敏贵人和柏太医青梅竹马,年幼时感情好着呢,还约定好了非你不嫁非我不娶呢。”
“你这消息落后了吧,分明是幼年情人分隔两地,在后宫中突然相见,才发现物是人非事事休,当初的心上人,如今已是宫妃,只得对月长叹,暗自垂泪。”
“没有吧,柏太医青年才俊,敏贵人见了心中欢喜,强巴着不放呢。”
“不是吧不是吧,还有人不知道?他们那次在夜里聚会,那柏太医天赋异禀,叫敏贵人受不住呢。”
“咦~”
“真的呀,敏贵人夜里伺候完万岁爷,这早间见了心上人,心中酸楚,便缠着柏太医,说什么也要尝尝味。”
“说什么,妾在深宫犹如蒲草,甚念哥哥硬若磐石。”
“你听见了?说的跟真的一样。”
“我有个同期的小宫女,人家有本事,是在乾清宫伺候的,她瞧见的,叫我别说,可谁叫咱跟姐妹间亲呢,有点什么心事,都想拿出来唠唠。”
“可不是,这敏贵人和柏太医也胆大的很,闹得沸沸扬扬,还不知道万岁爷会怎么处置呢。”
“能怎么处置,一个女人罢了,弄死完事。”
宫中流言甚嚣,康熙捏着叶诗旜的手,听着假山后头这些碎嘴奴才说话,眼眸中酝酿着无上风暴。
叶诗旜汗湿重衣,打从入宫后,她一直混的如鱼得水,这一次心里也没底,手心里起了细腻的汗水。
她紧张的看着康熙,不知道暴躁的喷火龙,会怎么处理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