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荦沉沉吐出一口气。将枪口对准前面。
方见尘说:“冷静,冷静。听着前面的声音,将感官放到手指上。相信你的直觉。你后面还有我。不要担心。”
就在他们的身后,那辆冲过去的汽车,启动了它架在顶部的炮筒。
火光从炮筒内窜出。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空气被灼烧,刮起一道烈风。
躲在透明防护罩后面的训练兵们,亲眼看着死亡停在他们鼻尖。
所有的画面仿佛定格了一样,逐帧的开始变化,可是一眨眼,都不见了。
炮火带走了一切。一切都被撕裂了。
在嗡嗡作响的耳鸣声中,世界都破碎了。
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在耳边响起:“妈妈——!”
被炮火卷过的地区,一片焦土,幸存的人躺在地上。周围一片残骸,不忍直视。
躲在远处侥幸未被这次炮火波及的人,要朝着这边冲过来,又被旁边的人死死拦住。
那人倒在地上,朝他们伸出手,绝望喊道:“为什么还要再打?为什么还要再打?为什么?你们满意的吗?”
就像无声电影在他们脑海中播映一样,他们连自己手指在颤抖都不知道。
如果战争不停止的话,什么希望都没有。在这个地方,那从来都是一件奢侈品。
不断的在生死边缘煎熬,然后看着自己逐渐变成一个自私、短视、怕死的人。
从来不去想明天,每天都在思考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甚至连自己也找不出一个答案。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不欢迎他们的世界呢?为什么人类要创造那么多的武器去伤害自己的同胞呢?为什么要用出生地,在身上打下烙印呢?
为什么他们学会的第一件事情,会是怨恨呢?
赵卓荦猛吸一口气,嘴角扯起一个难看的弧度。
总要去想着意义的话,总有找不到满意答案的时候。
如果笑着就能撑过去的话,他也可以永远保持微笑。
“只有前面三辆丢失了目标,拦住他们!”连胜通报道,“第二辆来了!”
第二辆装在武器的汽车已经靠近。
赵卓荦眯起眼,迅速开下第二枪。
那车前胎打滑,方见尘在后面补了两枪。车偏离了主轨道,撞向旁边的街区。对方试探着重新启动,往前行驶一段距离调回方向,继续往前,但是已经速度减慢,缓慢向前。
随后紧跟着的是第三辆。
两人用力眨了下眼,想要瞄准目标。
连胜说:“我们来了!”
哨塔附近风翼已经赶到,后面的车辆被拦截,只有前面三辆已经开的太近无法马上追击。
第二辆已经过去,目测距离,难以追上。第三辆即将到来,已经在他们的可视范围内,如果能让它减速,他们的车也许能拦住。
一炮,代表着可以救下多少生命?
不知道啊。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无法逃脱,而前面有埋伏。第三辆车竟然直接减速过弯,打了个斜角方向,对准了路边。
连胜在后面看见,身体一半探出车窗,手指发白,抓住了窗缘。
“赵卓荦——”连胜对着前面哑声喊道,“躲开!”
赵卓荦从告示牌后面抱着枪冲了出来。
几乎同时,炮口亮起了红光。
方见尘闭上眼,在爆破声中,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优秀——”
心脏仿佛被狠狠捏住,血液朝着大脑和脚底传递。
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知觉都从身体被剥离出去。
方见尘冲出去的步伐又被前面的气浪掀翻,眼泪顺着流到脑后。然而当他站起来,将枪口对准驾驶座的人,发现那人已经饮弹自尽。
方见尘红了眼,嘴里阵阵呜咽,感觉自己耳朵听不见声音,骂道:“我艹你大爷!我艹——你祖宗十八代!把我兄弟还给我靠啊你!”
这时一道黑影从车底下钻了出来。打开车门,将驾驶座上的人拖了下来,然后坐上汽车。
方见尘的哭声凝滞了一会儿,愣愣看着那个额头满是血渍的人。
赵卓荦:“上车!”
方见尘迅速跳上车顶。伸手抓住上面可借力的地方。赵卓荦已经飞速开了出去。
康奈尔刚刚停下车,准备下去查看情况。没想到赵卓荦还活着,见状也跟着重新启动。
赵卓荦的视线,现在一片模糊。他只知道自己要走直线。将速度拉到最大,直接横冲上前。
他也以为自己要死了。
虽然侥幸从下面躲了过去,但并不意味着高热的炮火对他没有影响。扑面而来的灼热感几乎将皮肤烤化。
二人追上了第二辆车,就在边缘防线的前面。
对方两个轮胎都坏了,这时候发射炮筒,焦点是面向前方一处空无一物的高楼的,所以还在调整方向,争取最大的伤亡。
方见尘抱着自己的狙击枪,发现自己佩戴的武器是那么的薄弱,根本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连胜从车窗翻了上去。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她伸手去掏自己装在衣服里的武器,却发现关键时刻被缠住了。根本考虑不了太多,解下衣服,甩着袖子朝前面丢去。
“方见尘——!”
一堆炸^弹飞在空中,散落开来。
方见尘起跳将一枚手^弹捏在手里,喊道:“优秀!”
赵卓荦直接踩下刹车。
方见尘用力抡起手臂,朝前面投掷过去:“滚——!”
那驾驶的司机见后面人已经来了,仓皇中按下了按钮。
前方一阵尖叫。
同时手^弹落地。
余下的那辆车,在爆破中转向,翻腾,失去了原先的目标。架在车顶上的炮筒,火力出膛。
红线从前方机甲的头部擦过,蹿向了天际。
预想的第二弹终于落空。
火星从天上洋洋洒洒的落下,将白昼照出了一片微红。
那一刻世界是安静的,又是喧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