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胤禔继位,胤禔也是个好孙子,凭心而论,让人无可挑剔那种。
“孙儿带着您的重孙们,给您请安了!”
不只是皇帝家的孩子,近枝宗室的弘字辈阿哥、格格都在,一帮孩子先是跟着行礼,年纪大些的还矜持点,年纪小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到了太皇太后身边撒娇。
“曾祖母,”弘曜拉着胤祺家的弘昂,身边还有胤祺的长子弘昇,都在太皇太后身边:“曾祖母,冬至之前,曾孙们就想来给您问安哒。”
应对老太太,撒娇就对了,苏日格如今干不了这活了,正好让弟妹上。
皇太后坐在另一边,也揽着乌日娜和弘昸,含笑看着满屋子的孩子,还道:“这样才热闹呢。”
宁寿宫正殿不小,可这么多孩子在这,一时之间竟也有些局促。按照之前商量好的,皇后就出面让嬷嬷、太监,将十岁以下的阿哥、格格送回住处,剩下的孩子按照序齿坐好,一起吃顿饭。
弘昪兄弟三个也在场,哥仨多少瘦了些,胤禔看见的时候,特别叮嘱:“把酸菜锅子放在弘昪那边,朕记得他爱吃羊肉。弘晰爱吃牛肉,鸡肉,弘晋,哦,弘晋这小子什么都爱吃。”
善意的调侃,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以下都笑了起来,冬至是大节,规矩也松些,就连伺候的太监、宫女也垂头掩口。
“儿臣好吃,汗阿玛都知道啊。”弘晋站起来谢赏,有点脸红,语气显得很亲热。身边的弘昪暗中松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了些。但弘晰心下皱眉,趁人不备,暗暗瞪了弟弟一眼。
弘晰有些生气,弘晋自打回宫,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皇上待他格外亲热,而弘晋这小子也格外喜欢往乾清宫跑!虽然现在局势如此,但他们人在屋檐下,低头做人就得了,居然还上赶着去讨好!
吃肉吃的正香,弘晋发觉了二哥的眼神,他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都这样了,不让自己好过,难道还找不自在?笑话!
他们的眉眼官司很谨慎,几个来回就停下了,上头的长辈们都饮酒谈笑,格格、阿哥们“姐姐弟弟”的叫起来,甚至有偷偷喝果酒的。这个场合,奶娘嬷嬷也不敢上来劝,如胤禛家的弘时、大格格,还有老八家的弘旺、讷甘,小脸都通红了。
一场家宴让太皇太后眉开眼笑,胤禔为了让孩子们随意些,借口有奏折要看,也提前退席走了。
“孙儿还有奏折要看,妈妈只管高乐,您孙媳、曾孙们都陪着您!”
太皇太后一摆手:“我知道你说的,让孩子们自在些,你阿玛当年也这样。去罢,我也不留你!”大家一笑,道琴带着几个孩子起身将胤禔送出了门。
外头又开始下雪,胤禔索性连帽子都摘了,秦吉了也不敢狠劝,就看着皇帝光着脑袋顶着风回到了乾清宫。临到门口的时候,胤禔脚步一停,问道:“五阿哥呢?”
“回主子,五阿哥在养心殿呢,主子娘娘怕今儿有雪,就没带五阿哥去宁寿宫。”秦吉了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爷,这位爷怕不是喝多了吧?
胤禔真有点喝多了,放松高兴,虽然不能奏乐歌舞,但他终于可以自自在在的,不必看别人的脸色而担忧。他酒劲儿上来,恨不能飘到了养心殿,然后就要去抱儿子。
“儿砸!弘昘,方方,圆圆!”满嘴说胡话。
吓得秦吉了赶紧和留守的全都上前拦住皇上:“主子先更衣,先更衣。”然后使眼色给照顾五阿哥的嬷嬷,赶紧将阿哥从摇篮里抱起来,离皇上原点。
等身上的寒气散去,胤禔颠颠地朝奶娘怀里的弘昘扑过去了:“儿砸!”
宁寿宫宴会结束之后,道琴先是送略有酒意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安置好,然后又过问了一遍已经回到住所的孩子们,这才乘轿舆回到了养心殿,刚进门的时候,就听里头大人叫、孩子哭,鸡飞狗跳,掀帘子进去,就见自己那位好爷们,这会举着孩子哈哈大笑。
“……”皇后叹了口气,先是吩咐人将儿子接下来,然后才无奈道:“这么长时间,你们没给皇上预备醒酒汤?”
秦吉了都要哭了:“娘娘,奴才们早就预备好了,可主子就抱着五阿哥笑……主子不喝。”若是换成寻常醉汉,家人硬灌进去也就罢了,可这是天子,九五之尊,这谁敢啊。
“皇上?”皇后喊了两句,看他还是不停的往儿子那边凑,这人真是喝醉了。最后还是道琴亲自上手,将他拉回了体顺堂,并吩咐奶娘照顾好阿哥。
胤禔酒品还算好,被媳妇拉走之后,就赖在道琴身上,刚开始口齿还算清楚,从身体问到娘家,还在道琴身上蹭来蹭去。到后来就哼哼唧唧,也听不清他说什么,胤禔抱着媳妇睡着了。
道琴摸摸丈夫的头发,虽然还在丧期,可也该提醒他修修头发,这都成什么样子了。夫妻二十年,彼此了解的如同对方的半身,道琴看的出胤禔心情不错,反正闲来无事,她就任由丈夫抱着,俩人就这么抱着,最后略带酒意的皇后也睡着了。
元起元年的除夕,胤禔之前在乾清宫写福字,还把儿女、侄儿侄女都分配任务,都去写福字,赏赐给宗室亲贵,朝廷大员。当夜乾清宫家宴,胤禔打破了过去的习惯,他和皇后同时开宴。
皇后于坤宁宫开大宴,依照乾清宫、太和殿宴会的规制,内命妇、外命妇将一起进宫领宴。这是先帝朝从未有过的事情,一时之间京中各家都想混个名额,以如今的形势看,皇上身边能吹枕头风的,也只有这一位主子娘娘了。
皇上五个儿子,都是皇后生的,若是皇后长寿,他日俨然是皇太后。讨好这样一个女人,着实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然而等入宫参与宴饮的名单下来,京中许多人家都傻眼了,譬如佟佳氏,佟国维这一支的女眷,从嫁出去的女儿,到娶进门的媳妇,没一个能进宫领宴的。
“这、这,咱们佟佳氏难道……”随着舜安颜无语的表情,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隆科多。
佟国维一声长叹:“别说了,反正进宫领宴,舜安颜是额驸,必是要入宫的。来年选侍卫,庆泰、庆复哥几个也得参选。”他看着孙子,“你入宫只管踏实面君,皇上若是问什么,就如实说……顾好你自己罢。”
这意思就是彻底放弃隆科多了,佟国维看着还有些懵懂的几个小儿子,心中叹气,舜安颜太老实,冲劲儿不足。隆科多,也着实少了几分运道,若是先帝没有驾崩,一切尚有转圜余地,谁知道……唉,都是命啊!
心中念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的,还有入宫领宴的八贝勒胤禩。按照规矩,只有福晋能入宫,可孩子们这会放年假—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要是入宫领宴,只能由福晋带孩子过去,谁让他们家孩子年纪小呢。
可俩孩子和福晋,实在是……不太熟悉,这会胤禩也是焦头烂额,说句心里话,他都有些不安。
他们的烦恼,胤禔不得而知,也不关心。皇帝关心的是,之前他让旗下战死旗丁的子弟入宫读书,以年末考核为准,名次在前二十名的,他们的父母、兄嫂,或者是祖父母,都可以入宫领宴。
这个圣旨才是让京城炸锅的旨意,开天辟地,皇上这是真的奖赏习文练武勤快的孩子了!那么,将来孩子有好前程,也并不是一纸空谈,是真的会有喽?
就算前程不可测,可有机会入宫,也是祖上修来的福气啊!
虽然不能奏乐歌舞,但这年的除夕也别样热闹的气氛。胤禔在元月初一的太和殿宴会上,皇后在坤宁宫外命妇宴会上,都将入宫读书名词靠前那些学子的家人叫了出来,当面慰勉赏赐,夸他们孩子养得好。
“孩子们虽然过年给他们放了假,但朕也说了,正月十六正常读书,朕可是要查问功课的。”胤禔一边换衣服,一边吩咐下去。旁边的道琴正在哄孩子,“弘昘真是一天一个样,愈发白胖可爱了。”
“是愈发胖了,我瞧这孩子,怎么比他姐姐哥哥们这么大的时候,都要胖呢?”道琴左右看看,总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太胖了。
“再长长就好了。”胤禔笑道:“咱们的儿子,难道会丑了?儿子像娘,怎么也丑不了。”
这话让皇后也是嗔怪一笑:“皇上又拿我打趣。”
“这怎么能叫打趣呢,这明明是……”胤禔的话未说完,就听外头有人禀告:“御前大臣额驸班第送来了密折,据说有些急,请皇上御览。”
班第送来的,正是李煦从苏州送达京城的密折匣子,之前皇上说过,如果有江南的密折马上送进来。当值的班第,这就来了!
胤禔翻看李煦的奏折,合上折子之后,他摇头微笑:“姐夫,安达,知道什么叫瞌睡天上掉枕头吗?”
“……?”班第有点蒙,“臣下,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紧,”胤禔笑着起身,“朕明白,来年又有事情办了!”
元起二年的第一件大事,乃是恩科。新皇登基当年,就下诏转年开恩科,殿试在当年十一月在京举行。各地的院试、乡试,都要陆续安排起来,学政要拟好试题,而皇帝也得决定会试和殿试的题目,虽然到了考试之前还能改,但最好心里有数。
在这件事情完结之前,胤禔是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他不愿意毁掉自己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抡才大典。可天不从人愿,总有人会跑来给他添点堵。
江南科场,又出事了,等到这年秋天,各地乡试陆续放榜的时候,江南乡试却除了大问题。苏州刘捷为状元,同榜苏州子弟录取一十三人,不仅是苏州录取人数问题,包括各地在内,盐商子弟甚多。
此举激怒了江南士子,盐商子弟中不通文墨者甚多,这次陆续那么多,必然是主考收受贿络。
数千落榜士子聚集在苏州玄庙观,公推一人为首,众人将五路财神抬进了府学的明伦堂,并且嘲讽主考官主考官左必蕃,副主考赵晋,写下对联贴在府学、贡院的门口,“左丘明两目无珠;赵子龙一身是胆。”还将贡院二字糊上纸,改成了“卖完”。
而总督噶礼的应对方式,更是匪夷所思,他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士子们给抓了,全部收监关押,然后上书朝廷。
但他没想到,在他的书信抵达之前,三织造的密折就已经飞到了京城。胤禔这一次没有勃然大怒,而是非常冷静的召集大学士、六部尚书和南书房学士,并且也没有询问意见,而是直接下旨。
“张鹏翮、鄂尔泰、富格!以张鹏翮为首,你们马上启程前往江宁,给朕将事情查问清楚,然后快马回报!”
马齐却道:“皇上圣聪睿断,只是臣以为,是否要让都察院也派员前去……若是皇上觉得寻常人不成,右都御史赵申乔为人刚正。”
“不必!”胤禔近乎独断:“就让他们去,立刻启程。至于你们,马上叫顺天府、礼部,给朕查查顺天府乡试,朝廷抡才大典,岂能如此儿戏!朕这一次必要杀几个人,以儆效尤!”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又要因为科场案而流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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