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发展,桑决始料未及,惊疑之余,自也明白,如今境地由不得他做主。
更深露重,又是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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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这边,桑汀夜里喝过药,烧退了,气色也好了不少,清晨起身后,其阿婆扶她起来走动。
今晨比昨日凉了些,她走动也是在殿内。
桑汀四下寻了寻,没瞧见昨日那两个丫头的身影,她一无所觉,转头问:“阿婆,三月四月呢?”
其阿婆握住她的手满是皱纹老茧,却也暖融融的,“娘娘,她们忙别的去了,您有什么吩咐与老奴说便好。”
桑汀默了默,心下并未怀疑什么,“阿婆,我想绾发。”
“好,正好老奴学了新样式,给娘娘绾。”其阿婆笑着道。
听了这话,桑汀的脸色却隐隐垮下,她眼睫微垂,遮下眼底落空,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眉间愁云更重。
“阿婆,”桑汀努力挥去心中忐忑,只当作寻常的开口:“我想叫青丝馆的人来,听闻她们绾的发髻极美,你能请人进宫来吗?”
青丝馆是都城东街的一家铺子,颇负盛名,其阿婆顿了顿,才为难道:“娘娘,老奴去学来可好?”
桑汀默然垂下头,直到肩膀上搭了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像是安抚,她以为是其阿婆,语气怏怏道:“阿婆,你是好人,你有子女的吧,你会想念他们吗?我也是父亲的女儿,我记挂着亲人,可如今被困在这宫里,我只是……”
话音未落,一股子陌生气息扑面而来:“只是什么?”
桑汀猛地抬头,瞧见镜中冷峻男人,不免一怔,被按住的肩膀僵硬住。
她慌张别开视线:“这个时辰…你,你…”不要去上朝的吗?
稽晟手中力道重了些,俯身下来,嗅着她身上的药香,低沉嗓音缓缓在桑汀耳畔散开:“今日休沐,过来瞧你。”
桑汀抿了抿唇,不自在的侧开身。
稽晟轻轻“啧”了一声,似是不悦不满,却也没发脾气,他直起身,目光如炬,始终落在桑汀身上。
“桑决是你什么人?”
他甫一问完,掌下的双肩便狠狠颤了颤,这个柔软的身子在发抖。
忽而听到父亲的名字,桑汀如何能若无其事?
桑汀气息不稳,几乎是颤声问:“你,你说说什么?”
“桑决,”稽晟好脾气的重复,握住她肩头的手掌缓缓合拢,他循循善诱,道:“眼下正准备从牢狱中调遣人手下放西南,底下有个不懂事的,说朕的皇后与那桑决沾亲带故,要朕留那老头一命,朕瞧着也——”
桑汀忽然站起来,往时细细小小的声音陡然拔高:“不可以!”
父亲还活着,还活着…又怎么可以眼睁睁看他去送死?
“哦?”稽晟似笑非笑的瞧她,步步逼近:“可是朕已经准了,听说从前桑老头官儿不小,此下西南也能出谋划策,届时戴罪立功,皇后觉着如何?”
桑汀不断摇头,眼泪涌上来又被她生生捱下,西南之地荒蛮偏远,遑论修缮栈道素来危险,一个不妨便是万丈深渊悬崖峭壁,否则也不会从牢狱中调遣人手,这是去送死。
只怕父亲等不到那日。
不能慌,无论如何,她都要竭力替父亲挡过这一劫。
桑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忐忑的抬起头,望向稽晟,眸里含着一汪清泪,欲掉不掉,是胆怯不安,落在稽晟眼里,那些个金豆豆更像是招人怜爱、惹人心疼的宝贝。
“皇,皇上,桑决是我,我的,他是我姨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