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子虚,平日多出去走走,有益于恢复。”稽晟说完,便着人去备厚实衣裳和轿辇。
桑汀惊讶得瞳仁亮了几分,不敢相信的看过去。其阿婆从不轻易让她走出坤宁宫,这不就是夷狄王的意思吗?
她实在摸不清稽晟如今这话,到底是什么用意,但她会顺着话茬接话:“那,我们膳后就去吗?”
“我们?”稽晟低声喃一句,柔软的发绕过指尖,滑下,他食指一勾,留恋的用指腹细细碾磨过。
犹记得十数年前,她也是这么说:“我们下次还会再见吗?”
迎着桑汀亮晶晶的杏儿眸,稽晟难得没有恶趣味的玩笑,肯定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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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汀自醒来后,头一回走出坤宁宫,是在这个日光微弱的秋日。
诺大的皇宫,比从前寂寥许多,没有来往不绝的宫女太监,行过的宫道冷冷清清的,御花园的景致也似褪色般,有些残败。
稽晟神色寡淡,“这皇宫无趣得很。”说罢他吩咐随从道:“去拿几个靶子和弓箭来。”
桑汀不接话,垂眸盯着脚尖,忽然闷闷问:“他们都不在了,是吗?”
这个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死的死了,逃的已逃。”稽晟这么答她,语气冷淡,“并无谋逆心思的,朕不会再赶尽杀绝。”
听了这话,桑汀微惊,随即了然。
她不是公主,不出生皇家,甚至反而因为皇家内部争斗而深陷泥潭,父亲当年落罪,因的是朝堂党派之争,是太子在背后的下的手,家中没了主心骨,她四处奔波求情,最后求到姨母这里,却被亲亲的姨母半推着,去当了这个诱饵,九死一生,到如今被囚在这里,整日面对的,是性情古怪难测的夷狄王。
实则那些人还在不在,远不如父亲要紧,她一弱女子,此番能保下父亲就已是万幸,不会自不量力到去干涉政.权。
蝼蚁与象,不可比拟。
这些事情,桑汀心里都明白,是以,那一声声的“娘娘”,她从未反驳过,不是接受了,是深知不能触怒夷狄王。
正出神时,不远处走来一青衣男子,直直走到她们跟前,拱手行了礼。
桑汀默默退后一两步。
稽晟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笑问:“今日就回来,怎不提前差信给朕?”
“属下回的匆忙,省得麻烦,便想直接进宫觐见,也不耽误时候。”那人说着,视线偏转,不经意的向稽晟身后扫去,眼神探究。
稽晟才发觉身侧人没了踪影,他回身看了看,小姑娘躲在他身后,脑袋垂着,有些怯,像是怕生了。
那一瞬,他似被柔软云朵裹挟住,心中划过异样,顿了顿,才对桑汀道:“这是敖登,朕的心腹,你从前没见过。”
还有一句“别怕”未说出口。
稽晟就见桑汀身子颤了一颤,活像是刚醒来,第一次见他那时。
“怎么了?”稽晟俯身下来,声音不自觉的温和了许多:“可是身子不适?”
桑汀默默摇头,又点头,手心濡湿一片。
眼前这位名为敖登的,她知道,这是夷狄王的刽子手,shā • rén于无声无息。
若说夷狄王是恶鬼,那敖登,就是恶鬼手下最尖锐的利剑,大晋无人不知。
都不是好人。
却不想,桑汀明知二者不是好人,身子却已下意识的,靠到了稽晟身后。
如此情状,稽晟觉察出什么来,转身,神色莫辨的看了敖登一眼,声音冷下:“你先去东辰殿,朕随后过去。”
敖登应下,临走前,质疑的视线仍是投向桑汀,危险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