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晟默不作声的在榻边坐下,展开画卷,旋即,浅蹙的眉心慢慢松开。
那小贩的画技果然精妙。
画上男女侧身相望,交叠相握的两手是唯一相连的地方,然垂眸仰头之间的眼神交汇却展现到了极致。
姑娘家一身粉白相间的罗裙,下巴微扬,一双杏眸好似含了莹莹水光,又像是蕴着脉脉情意,眼里只他一人,通身气质安宁而柔和。
明知这是那小贩凭空添上去的,可全然不妨碍稽晟越瞧越满意,他视线在殿内扫一圈,最终落在百花屏风上,压低声音吩咐道:“仔细装裱,挂到那处。”
其阿婆应下,这便将画卷拿下去。
“慢着。”稽晟忽而开口,声音有些冷,“不必挂了,送去东辰殿。”
左不过她不欢喜,挂在坤宁宫也是碍眼。
其阿婆摸不着头脑,只得低低应“是。”出去时,也顺带叫走了左右伺候的宫人。
殿内浮着一层浅浅的药香,复又安静下来,稽晟回身,见桑汀双睫紧闭,就连呼吸都是轻飘飘的不易察觉,一时仿若回到了那两年。
——日盼夜盼,盼不来她睁开眼。
哦,如今倒是盼来她睁眼了,谁知自己非但不得她半点欢喜,眼下又冒出个野男人。
东启帝疲倦的捏了捏眉心,昨晚彻夜搜查,今晨如常上朝,眼下在殿内坐久了,身心安宁,他竟也有几分睡意。
这大半个月,他便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午夜梦回,都是小姑娘哭着求着让他走开,让他放了她。
梦外莫不如梦里,每每瞧她害怕得说话磕巴,畏惧得扣手心……这满身的躁怒便要克制不住,就连这抹药香,他都一连几日不曾闻到。
偏偏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
一别经年,多少事无声消逝在漫漫岁月中。他如今的脾性作风是刻在骨子里,只怕改不掉了。
稽晟半靠到床榻边上,困乏阖上眼帘,几乎是他闭眼那一瞬,身侧传来些许异样。
常年潜伏于凶险战场的男人感官最是敏锐,这点小动作又怎能逃过那双眼。
然稽晟面上不显分毫,只当不知晓。
桑汀方才就醒了,只是没寻到时机起身,这会子眼儿睁得圆圆的,十分警惕的望向身侧男人,两手揪住锦被,试探着小声唤:“…皇上?”
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