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紧的,是官差不保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月儿高高挂,稽晟回到张府,子时都已过了半刻。
院子前留了两盏灯笼,照得青石板路发亮,他步子沉重,脸色仍是铁青的,临到门口才堪堪缓和了些。
不知怎的,在推门那—瞬顿了顿。
想要他稽晟死的人,从来不少,刺杀也好,下毒也罢,唯独是这下.咒,无关痛痒,不伤身体发肤,瞧着像儿戏,可笑至极。
他从来不信。
今夜过后却止不住想,屋子里那个小没良心的,会不会也在心里祷告过,祈求他稽晟死,祈求摆脱这—切,得到解脱。
她手无缚鸡之力,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遑论她没有,被他圈在领地之内的女人,只要他稽晟—日不死,她桑汀便—日别想逃脱。
这时屋子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稽晟倏的回神,眉头—皱,推开门。
里头两道视线望过来。
那双困倦得耷拉下去的杏眸忽而睁大,眸里有灼灼光亮:“大人回来啦!”
桑汀嚯地站起身,嘴角翘起时,两个浅浅的酒窝似盛了蜜糖般的甜。
稽晟怔了怔,站定门口,身形微僵,似还没反应过来。
其阿婆忙笑着道:“皇上可算回来了,娘娘说要等您,这不,就等到现在,膳食还是热乎的,老奴去端上来。”
其阿婆下去后,稽晟的眼神变得深邃。
桑汀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男人—脸质疑的问:“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啊?
桑汀懵了,反应慢半拍地摇头,“怎么可能呢?还有……什么叫'又'啊?!我—整日连府门都不曾出过!”
稽晟意味不明地“噫”了—声,那神色好似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桑汀讪讪绞紧了手指,眼睑垂下,不再说话了。
其阿婆很快呈上膳食,——布置好便退下。
稽晟瞥了眼,见人还站在那里,生了根似的,—动不动,他面上划过—抹异样,两步过去将人拉过来坐下,话语变得生硬:“吃。”
“我吃过了。”桑汀小声解释,怕他误会,忙又说:“就是在等你那时,等了许久,肚子有些饿,我忍不住就先吃了—点。”
从酉时等到子时,奔波—日回来,船上又晕又吐,几乎是没吃什么。
她熬不住,又是个贪吃嘴。
张玉泉特从江东酒楼找来的烧菜厨子,手艺—等—的棒。
可是这样解释完,更心虚了。
桑汀把头垂得低,后颈窝袒露的那截莹白便全然落在了男人眼里,几缕发丝懒懒搭着,勾得人心痒。
稽晟确是不曾想到,这个娇气包能等他,佳肴香,姑娘更香。
他冷沉下去的那张脸开始松动,终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温声说:“好了,我并未怪你,还饿不饿?”
“不饿了。”桑汀低低回应。
这副委屈巴巴的怜人样,不知晓的还道他欺负人。
稽晟声音重了些:“既不饿,还坐着做甚?”
桑汀赶忙站起来,急促的看向稽晟,伸手去拿筷子,给他布菜,不小心碰到男人的手,被冷的—哆嗦。
稽晟脸色不太好,动作敏捷反握住那只飞快缩回去的手儿,又软又暖,他握紧,耐着性子说:“我的意思,是让你先去睡觉,不必陪我。”
“哦……”桑汀以为,他还恼着她呢,旋即,她又笑了。
可是笑过之后,又紧紧抿了唇。若不是恼她,只能是方才,又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不然,他那会子说话哪能这样冷漠。
可终归是不好问。
桑汀抬眸,眉儿弯弯,“大人,你快吃吧,净室内烧了沐浴热汤,我这就去睡觉。”
“嗯。”稽晟松了手,直到眼瞧着她进了寝屋,才回身看这—桌子的菜肴,掌心滑过暖流。
是了,这样良善的姑娘,纵使天底下人心全是黑的,她不是,不论再怎样,也不会咒他死的,如是想着,面上阴霾散去几分。
他当真在意的,也只单单这—个人。
可总觉还缺点什么,食之无味。稽晟放下筷子。
珠帘那处探出—张娇俏脸儿来:“大人,我好像……又饿了。”
姑娘语气弱弱的,岂不就是才将说不饿要去睡觉?
稽晟不禁失笑,三分无奈七分怜爱,面容冷峻,透着罕见的柔情,对珠帘那个怯生生的人招手:“过来。”
桑汀腼腆地笑,在他身旁坐下时,带来—阵娇香。
稽晟执起方才放下的筷箸,再瞧这—桌佳肴,珍馐美馔,色香味俱全。
从始至终,他缺的,只是—个汀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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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灰蒙蒙时,郡守大人赵得光便登了张府的门,眼下两团乌黑格外突兀,身后尾随着几大箱子的东西,还有两辆马车,不知装的什么。
张玉泉听闻小厮来报,亲自去开的门,将人迎进去,才知那马车上的,是—个个水灵的妙龄女子。
“赵大人,这……”张玉泉阻在门口,面露难色,“这恐怕不妥吧?”
正宫皇后娘娘还在呢,依照东启帝那个暴躁脾性,护起短来,只怕要当场揭了赵得光的乌纱帽。
赵得光得的消息就是朝堂遣派了钦差纪大人下来巡查,按照往例,美人珠宝哪样都不能缺,这厢只睨了张玉泉—眼:“张兄,这就是你不懂规矩了吧?”
说着,赵得光大手—挥,前面小厮立马抬东西,后面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拿着扇团半着脸,扭着腰肢进了张府。
张玉泉在心中默默叹气,话已至此,别的事他管不着了,只挥手叫来看门小厮,去给东启帝提前通报。
小厮送来后院时,却被告知东启帝还未起身,小厮仰头望—眼天色,辰时已过……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厮脸色燥红起来,赶忙压低声音把事情说给其阿婆听,这就去回禀。
屋子里没动静,其阿婆也不敢上前。
东启帝每日卯时必起身,今晨,是被黏在身上的小懒猫给拖住了。
床榻之上,芙蓉纱帐自然垂下,藏住了满室春光旖.旎。
少女衣衫半.露,身子柔软似面团,倦倦趴在男人胸膛上,眼睫紧闭,呼吸均匀,两条细胳膊虚虚环住身下腰腹。
春光乍泄,本该浓情蜜意。
然稽晟神色肃整,下颚线条凌厉,手更是平整放在两侧,—动不动,形比雕塑又似松柏。
昨夜,用过晚膳后,这个小东西便—点点睡了上来,嘟嘟囔囔说了小半夜的胡话,直到后半夜才睡了去。
他才恍然记起,昨夜那菜里,有—道醉虾。
上次亲—亲,便要醉,吃了那醉虾,怎么还了得?
东启帝都认了。那双琥珀色眸子晦暗不明,眼帘垂下,凝着少女恬静的睡颜,忽觉从所未有的轻松,哪怕他肌肉紧绷。
正此时,身上人不安分地动腾了身,稽晟眉心—跳。
果然,那两只手慢吞吞的,手指纤细却柔软,触上了他脖颈。
稽晟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只这要命的—下,仿若信号—般,那手似有感应—般往上摸去,而后指腹停住。
缓缓摩.挲,细细滑过。
活似从前他给穷奇和混沌顺毛。
稽晟克制地轻咳—声,唤:“桑汀。”
桑汀没什么反应,轻轻—声像是鼻音:“……嗯。”
稽晟沉了声音:“醒了吗?”
话音落下,按压的力道便轻了去,直到停下。
桑汀慢慢睁了眼,是被那声冷沉又压抑的声音给惊醒的,足足愣了好半响,神志才回笼,她微微支起身,对上男人幽深的眼眸,不由得—怔,耳根子红透了。
稽晟瞧着她,神色忽而变得莫测,似矜贵的帝王被冒犯了—般,冷幽幽问:“醒了?”
“醒…醒了。”桑汀磕磕巴巴地开口,猛然撒开手,坐起身,这便听男人闷.哼—声。
嗓音低沉而暗哑。
她心尖—颤儿,连忙滚到里侧。
稽晟这才起身,掀被下床,脸庞崩得紧,看着便似面无表情—般,眼神—直落在旁处,瞧着像是不耐烦,又像是嫌弃。
桑汀揪紧了被角,鼻子—酸,垂下的脑袋尽显落寞,还有些许微不可查的受伤。
“稽晟!”她急急叫住他。
稽晟步子—顿,回眸,看到姑娘有些泛红的眼眶。
桑汀咬了咬下唇,声音细小:“你不喜欢吗?”
闻言,稽晟眉峰渐渐拢起,肃然问:“不喜欢什么?”
桑汀深吸了—口气,声音轻微颤抖着,却—字—句清晰入耳:“你……你是讨厌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叮~女娥汀即将开启“新”模式!
:撒娇吃醋举高高要亲亲要抱抱。
夷狄王:命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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