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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绝境(一)(1 / 2)

第五十七章

书房寂静无声,那“砰”的一下便显得尤为突兀。

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相视一眼,视线在空中交汇却又慌忙垂下头,对这“声响”似早已习以为常,只如以往一般闭紧了嘴。

——桑大人前脚才走,东启帝便又发怒摔东西了,这可真真是要命的时候,任谁也不敢再进去触那位爷的恼啊!

而寝屋里,桑汀却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宫人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掀开床幔,只见姑娘一身汗涔涔的,仿若才将从水里捞出,肌肤白皙胜雪,胸前被汗濡湿的衣襟勾勒出姣好的曲线,美人窈窕如白玉,只是脸色差得紧。

宫人担忧问:“娘娘?您怎的了?”

桑汀抿了抿唇,没说话,独自缓了一会子,才从方才那样凶险的梦境中完全脱离出来,可梦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却萦绕心头,久久挥散不去。

她梦到稽晟口吐鲜血倒下。

好好的人,可闭上眼就不会骂人,也不会发脾气了。

桑汀不敢往深里想,连忙往屋里寻了寻,目光每掠过一寸,眉头便越皱紧一分,屋子空荡荡的。

不知怎的,她心慌不已,大滴的汗水坠落,啪嗒打在手背上,冰凉似人心。

桑汀起身下地,匆匆穿鞋袜,声音急切问:“皇上现在何处?”

“在书房呢。”宫人急忙去帮她,“早先时候您睡下,皇上才走的,说是传了桑大人去有要事相商……哎,您慢些…”

宫人说话时,桑汀动作利索,急急穿戴好便出了门,发髻上只别了根素簪,她头也不回。

宫人不知这是怎的了,愣了愣也赶紧拿着毛领斗篷追上去。

主仆一路小跑着去。

等到书房时,贴身的衣襟都湿了大半。

门口侍卫已经换了一批,见到皇后娘娘忙躬身行礼:“见过——”

桑汀有些着急地打断他:“皇上可在?”

侍卫一愣:“在啊,自桑大人离开后皇上便不曾出来过。”

方才听换值的说东启帝又动怒了,只不过现今风平浪静。侍卫犹豫着,问:“娘娘,外头风大,您快进屋里去吧?”

这话叫桑汀顿了顿。她望向紧闭的门窗,暗暗垂眸,手心直冒汗,不知是紧张忐忑,还是忧心焦虑。

会不会是她太敏感想多了?

桑汀敛下心神,轻轻敲响门。

里头没动静。

像是没有人。

她这才轻轻推开门,是怕冒失赶来扰到这方清宁,然而她踏步进去,一眼瞧见的竟是地上失了知觉昏倒的男人。

姑娘一张精致的小脸蓦然失了颜色:“稽晟!”

停在廊檐下的几只麻雀骤然受了惊,胡乱扑腾翅膀四下逃窜飞去,阴霾天日上,乌云密布。

风雨欲来,不可挡。

两个侍卫都吓白了脸,连忙进屋帮着抬起地上的男人到了榻上。

桑汀握住稽晟的手因太过用力而隐隐发白,声音都是颤抖着的:“院首……去请老院首了吗?”

宫人忙道:“去了,去了的,您先别急,马上就来!”

说时迟,那时快。

话落不过多久,老院首便提着药箱急忙赶过来。

桑汀急忙站起身:“您快,快看看怎么回事?”

所幸老院首上了年纪见多了风雨,当下还算镇定,顾不得停歇,当即替东启帝把脉,随后拿了银针扎下,迅速开药方给宫人拿去煎熬。

可是一套法子下来,榻上的男人眉目微阖,鼻息均匀,全无一点反应,

桑汀已然一身冷汗,苍白的脸色并未比稽晟好几分。

老院首低声叹气:“娘娘,您别急,皇上无大碍。”

桑汀如何敢信,双眸留恋望向床榻,又倏的匆匆回眸,示意老院首出了厅外,才颤声问:“好端端的怎会晕倒?您有话不妨直说,皇上到底…怎么了?”

老院首道:“疲乏过度,加之屡次大动肝火,然内积不得排解,骤然昏倒只是身子熬不住连日的反复磋磨,老臣给皇上开一副安神汤药,好好歇上一日,醒来便无大碍了。”

桑汀怔了怔,最终只有那句“无碍”在耳边反复回响。

泪水已经蕴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儿,掉下时,心底紧绷的弦才敢稍稍松下。可她飞快低头抹去眼泪,说“好。”

老院首于心不忍,想劝几句,到头却不知从何劝起。

此番无故昏倒,是迟早的事。

若病情得不到缓解,日后更严重的,或许吐血、厌食,消瘦,……直到这身子的根基彻底败了。

人死如灯灭。

眼下,老院首摇头挥去思绪,笑着对桑汀说:“您只管放心,好好吃药好好调理,您与皇上的福气还在后头。”

桑汀勉强弯唇,应了一声。

不多时,宫人熬好药汤端来,老院首叮嘱几句也退了下去。

外头果真下雨了,冰凉的雨丝打在药罐子边缘,桑汀接过时,冻得身子一个哆嗦。

她细细擦干,端进寝屋时只剩一圈圈往上蒸腾的热气,自是泛着药臭味的。

榻上,稽晟似有感应般的皱了眉。

桑汀忍不住想,若他这会子醒着,必要一脸鄙夷说:朕没病,朕不喝那东西,给朕拿走……

可是凭一股子傲气说完混话后,他也会低声似妥协地道出一句“乖乖别哭,我喝还不成?”

总好过现在,他只略微皱眉头,眼不睁,唇不启,面庞冷峻,尽是疏离漠然。

桑汀鼻子开始发酸,眼看药汤温了,忙舀了一勺给人喂下。

可是素来厌恶药汤的东启帝哪怕是昏睡着,也是厌恶至极的,唇抿得死紧,温热的汤水顺着唇角滑下下巴。

桑汀急忙拿帕子擦去,再俯身,一手捏着他唇瓣,再喂,这才勉强喝下几口。

半响,满满一碗药汤洒了一半不止。

桑汀捏紧汤匙,朝外唤一声,很快进来一个宫人,她递了碗过去,吩咐:“再去熬一碗来吧。”

宫人答是,转身走时,忽然听得主子娘娘冷下的声音:“另再去叫今日值守的侍卫过来。”

闻声,宫人惊了一惊,大家都知晓娘娘脾性温和,平日里说话都是轻轻柔柔的,似三月春风拂过,可方才那吩咐,却似外头这疾风骤雨。

见人迟迟不动身,桑汀不由得起身问:“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宫人当即回神:“没,奴这就去。”

桑汀默然,去关严实窗户,再回来给稽晟掩好北被角,估摸着人快过来了,才轻声出了里屋。

外头,轮流值守的四个侍卫已经跪下:“属下失职,求娘娘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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