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十月十八这日午后,圣驾启程北上回皇城。
桑府外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夹道挤满了探头张望的百姓商贾,皆是来送东启帝的,远远的瞧见府门内走出的高大男人,喧嚣声便如雷鸣电闪,响彻街头。
“预祝皇上一路顺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稽晟蹙眉轻嗤了一声:“吵死了。”
“才不是呢。”桑汀低低念了一句,“他们爱戴你敬重你才会这般,若是厌恶啊……”
下一瞬,只见东启帝抬手,宽大的广袖自半空中摇曳而过,对外头那一张张陌生面孔挥了挥,男人冷峻脸庞露出几许和善宽厚来。
桑汀垂眸笑了。
顷刻间,人群却似沸腾了一般,齐齐跪下叩拜。十月中旬,江南湿冷,大雄领了侍卫依次遣散百姓。
敖登和姜珥行在二人身后,上马车前相互问候了一二,两个大男人自是没什么好说的,姜珥和桑汀说起在西南的事情。
对此,稽晟虽是不耐烦,瞧着心娇娇乐意,倒也没说什么,谁料随后就一眼扫到了敖登腰上系那根花布带。
他眼神泛着冷光睨过去。
敖登只当不知,重重咳嗽一声,看向姜珥。
“怎么了?”姜珥回头问。
敖登说:“该走了。”
“好好。”姜珥这才不舍的放开了桑汀,小声问:“娘娘,等回了江都城,我能进宫找您吗?”
桑汀笑着应下:“自然……”未说完的话止于东启帝。
稽晟这人讲道理时理性睿智,不讲道理时便跟个泼皮无赖,待桑汀上了马车,他才冷眼瞧着那花布带,语气鄙夷道:“难看。”
说完,马车帘子放下,隔断视线。
敖登神色无常,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准备上车。
姜珥若有所感,拽住他闷声问:“真的很难看吗?不然解了吧……怪丢人的。”
现今东启帝不在跟前了,敖登直言:“他没有才说难看。”
“……?”姜珥愣住了。
敖登也没多解释什么,扶她上车时淡淡问道:“怎么独独愿意和皇后亲近?”
姜珥自伤愈后性子大变,不爱出门,也不爱同都城那些高门夫人来往,除了在敖登面前多几句话,鲜少开口。
眼下敖登忽然问起,姜珥想也不想便说:“娘娘生得美,却不妖艳张扬,宁静恬淡,见面像是见到了故人,气质温婉,嗓音软软糯糯的,总让人忍不住亲近,莫说是男子,即便我是女儿身也想和她多待一会,多说说话,是不是好奇怪?”
敖登说:“不奇怪。”
能驯服夷狄王那头野狼的,也不是什么寻常女人。
他这话是在默许,姜珥心中顿时欢喜。
……
从桑府去往渡口要半个时辰的功夫。
稽晟自瞧了敖登那条花布带,一路闭目养神,脸色隐隐透着阴沉。
桑汀觉得好笑,想着,拿出锦盒里的腰带和锦囊哄一哄,熟料马车忽然颠簸一下,马儿嘶鸣传入耳里,她攥紧盒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男人揽到了怀里。
稽晟一手揽在桑汀腰上,一手掀了帘,重声责问:“怎么回事?”
车夫惶恐不已,勒紧缰绳,忙道:“请皇上恕罪,前方忽现几玩闹女子,属下失职不察。”
稽晟皱眉瞧下去,果然瞧见几个穿花衣裳的女人跌坐在马前,花花绿绿晃得眼睛疼。
稽晟斥骂道:“什么蠢东西不要命了?胆敢当街玩闹,立刻来人拖走!”
这样严厉的呵斥声,便是在他怀里的桑汀都骇得轻轻颤了身,谁知地上跌坐的女子却爬到马车下边来,嘤嘤哭诉:“求皇上开恩,小女是无心的。”
见状,桑汀面上很快滑过一抹异色,许是直觉,又或是细腻心思让她察觉到什么不寻常的气息。她默默抓紧了稽晟的衣襟。
因这一出,整个车队都不得不停了下来。
女人娇娇嗲嗲的哭诉声悲凄惹人疼,楚楚可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被抛弃的痴情女来寻负心郎。
而东启帝显然便是那被讹上的“负心郎”
“皇上心怀天下苍生,有好善之德,定然不会与小女子计较,还望皇上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