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这是后话。
喜烛燃到天明正正好,寓意圆满和美。
封后大典在三日后,这三日斋戒沐浴,东启帝前往奉祖阁行礼,以告册立事。
初二早,行册封大典。
皇后朝服华贵而繁琐,大部分依的是原大晋的样式,细节处添置了修改,双肩垂下的深紫色流苏穗换成了东珠,其余深色的,皆换成了稍浅淡的颜色,庄重不失华美。
东启帝不想他的娇娇年纪轻轻就穿得一身老气。
大典仪式繁琐,从天明到日落,祭祀宗庙,宣读圣旨,赐金宝金册,受百官朝拜瞻仰,一应事务依礼仪流程。
一日下来,站僵直了腿。可与稽晟同站在高台之上时,听众人齐声的“天佑东启,帝后同心”,她心中升起的不是因无上尊荣而感到欢喜,而是隆重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少女的爱恋,仰慕,是轻松愉悦并参杂着些许酸涩。
责任与使命,却是郑重悬在心中,是无论如何都必定要做到最好。
他守护这江山,她日后好好守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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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稽晟在正大殿设宴送别几国使节及夷狄六部首领,宴后,桑汀先回了合欢宫,稽晟与六部首领中稽八爷前往东辰殿议事。
江都城与夷狄仅相隔一座涟山,以涟山下的涟水河为分界,虽是不远不近的距离,然自东启王朝定都后,夷狄按旧例划分部落统领,都是好战图谋之士,难保不生事端,因而历年末都有六部回城面圣的规矩。
今夜夜已深,稽八爷深知帝后大婚,燕尔情深,这时候最是不得打扰,然耐不住事情紧急。只因方才宴席上有人将消息置于佳肴上呈给他,这般煞费苦心,却是意图告诉他:皇上性命垂危,将不久于世!
这可把稽八爷吓坏了,整个宴席如坐针毡,那道膳食更是半点不敢破坏,当下便差人呈上来给东启帝过目。
殿中熏香袅袅,炭火炙热,稽晟神色漠然,辨不出喜怒,瞧着那东西许久没说话。
稽八爷心中不由忐忑,只觉帝王周身气息寒凉,直将殿内温暖逼得尽数退散,他道:“臣下忠心天地可鉴,还望皇上明察!”
稽晟淡淡收回视线,倒了热茶递过去,语气亦是平淡:“八伯爷,喝茶。”
“哎,哎好。”稽八爷惶恐接下杯盏,一时也不敢落座了。
稽晟遂自斟茶一杯,问:“依八伯爷之见,此人意欲何为?”
“这……”稽八爷握着杯盏犹疑了一会儿,才道:“如今正值六部齐聚,帝后大婚,几多小国皆遣派使节来访恭贺大喜,人多口杂,那人煞费苦心将此等不详之事告知臣下,约莫是想挑起事端,使我国内斗,狼子野心,只怕是淮原在背后捣的鬼!”
听闻淮原二字,稽晟眉头便一蹙,几经压制的烦躁一点即燃,阿汀的话在耳畔萦绕。
——“我们好好的处置,轻易动怒只怕要叫事情更严重不可,喝口茶水,吹吹冷风…”
他沉默着转身去打开窗扇,冷风扑面而来,才勉强吹散了躁怒,待再回身时,神色不见异样。
稽八爷对上那双深沉的琥珀色眸子,却是一惊:夷狄王是个暴脾气,从前若遇此等事,必然是将盘子摔个粉碎以泄怒火,再下令彻查,如今指顾从容,不露辞色,俨然更似一个帝王,胸有成竹,事事有谋有划。
畏惧固然是好的,可忠臣大多还是期望拥护的是明君,与之共事,能看得到往后千秋万代,子子孙孙,而非整日活在对帝王的畏惧中。
稽八爷大着胆子,试探道:“皇上,此消息送到臣下桌前,臣下特叫随从暗里观察过,其余五部未见异样,想来,背后之人也在试探。”
稽晟冷哼一声,阖上窗扇,“那人想拉拢朕的人,至于为何先从八伯爷这处下手……”他顿了顿,才对不安搓手的稽八爷道:“各国皆知八爷德高望重,在夷狄颇得人心,在朕这处亦然奉为长辈以待,有道是擒贼先擒王——”
“臣下不敢当!夷狄乃是皇上一刀一剑搏命拼出来,没有皇上何来如今稽八!”稽八爷连忙跪下。
稽晟笑了笑,俯身将人扶起来:“八伯莫慌,朕若对你持疑,眼下自当不会说此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