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孙局给温衍拉了一张椅子,示意他坐下,絮絮道:“这么些年真的辛苦了,陈荣和林然的事也好,黑二的事也好,沈泽的事也好,你做的够多也够好了。”
“我有时候也会想,是谁发明了卧底这样的职业,动辄形销人毁,那些戒毒所里带着脚镣、骨瘦如柴的别人口中的废人,曾经也是功勋满满的同伴,但就像陈荣说的,有些事啊,既然存在着,就必须有人去做。”
“是不公平,但也万不得已。”孙局长叹了一口气,侧过脸来静静看着温衍,眼中蓄着的,不是上级对下级的督责,而是长辈对晚辈那满满的欣慰和心疼。
“方白啊,接下来就做方白吧。”
而不是卧底方白。
“那个平安符可要好好收着别弄丢了,他的性子本不信这些东西,还是偷着瞒着跑到佛光寺去求了一个,要不是我家那口子碰巧撞上,还真当是路边随便买的。”孙局替沈泽掖了掖被子,“我让小林他们在隔壁铺了张床,我看着,你先去睡一觉,也累得够呛了。”
温衍点头应下,他现在心情有些混乱,尤其是听了孙局这番话,他不是为这个位面量身定做的人物,只是一个标准化的零件,不断的装上、拆下,沈泽的出现是个意外,把那些本该忽略不计的情绪搅和了个淋漓。
温衍躺在床上,看着天一点一点大亮,脑海里不断闪过沈泽的脸,见缝插针将所有睡意挤了出去,挣扎良久终是坐了起来,向蹲在门口吃早餐的警察同志借了车钥匙,便驱车出了疗养院。
他欠了沈泽一条命,却好像不知道从何还起了。
在一片梵音低唱、香火熏染中,温衍看着手中刚求来的平安符,除了顶边缝线的颜色和花纹有一点不同外,与之前沈泽送给自己的那个差距细微。
耳边是空灵渺远的钟声,穿过一重又一重古门拾阶而来,从浅薄慢慢走向深沉,入耳又入心。
温衍握紧那枚平安符逆着人流下了山,他不知道这样做沈泽会不会开心一点,有没有意义,但他却必须要给自己找些事做。
尤其不能过分靠近沈泽,因为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复杂情绪在边缘地段徘徊,然后清晰的传递过来,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真要做些什么又无从下手。
温衍重重叹了一口气。
站在沈泽病房门口就是不敢迈出一步。
因为里面住了个魔鬼。
温衍正与自我做斗争,病房的门忽的被拉开,孙局端着一杯正冒热气的茶水出现在眼前,整个人氤氲在一片雾气中,显得格外柔和,看着站在门口的温衍先是一愣,然后赶忙侧着身子让了条道出来,说道:“人刚醒,知道你一个人出去了,硬是要穿衣服去找,你快进去看看。”
孙局说完就大步迈了出去,转过身来一边说着“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一边轻轻带上了门,隐约间,透过关的不怎么严实的门,温衍听见一堆类似于“要不要派两个人在门口守着,万一有不长眼的冲进去碰见他们正在亲嘴可怎么办?”、“肋骨都断了几根,应该不会做什么吧。”、“那也不一定,毕竟死了都要爱。”
温衍:……
“在门口站着干嘛,进来。”温衍听见沈泽的声音,下意识握了握拳头,然后慢慢走了进来。
沈泽看着方白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恍惚间听见的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那种想要捧出肺腑的冲动像是一场最旖旎的梦境,全部系在这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