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到头来不过是乱臣贼子一个。”
温衍抬起头来看着楚复,合上奏折慢慢举至额前,顿了片刻,忽然勾唇,倏地松了手。
“啪”——
奏折坠地。
“楚复,”温衍眸中冷色更深,“其实朕并不想做皇帝,可即便是朕不要的东西,也落不到你手上。”
楚复几乎要呕出血来,气急反笑,“好一句不想做皇帝,好一句不想做皇帝。”
“是本王心思手软留了你十三年,楚怀瑾,其实十三年前,你就该死了。”
楚复话音将将落下,一枚剑钉便狠刺在他肩头,他惊呼一声,袭来的痛觉逼得他瞬间躬起身。
楚复抬头,撞进萧衡那杀气弥漫的眼神,心里猝然一震。
“的确,十三年前,朕就该死了。”温衍说着,“只是皇叔无能无魄,留了朕十三年,往那龙椅边爬了十三年,最后讨了个摄政王的名头,皇叔竟也不觉着累?”
楚复手都要捏碎了,他从来不知道楚怀瑾有这般将人剜心剥骨的本事。
“皇叔匆匆办了国丧,想必是急了。”温衍一把扯下正天殿里装模作样挂着的丧旗,开口道:“毕竟皇叔年、迈,朕还有很多个十三年可以等,皇叔怕是没这个命等了。”
温衍的话戳到了楚复痛处,他目眦欲裂,想撕碎了眼前的楚怀瑾,可肩上的伤却往外汩汩涌着血,叫他动弹不得。
他比谁都清楚,正是因为自己老了,无几余岁可以等,所以等不起了。
待这躯壳都半身入土了,他楚复还能做什么?
“其实皇叔有句话说错了,世间之事,哪有这么多得失相衡,对朕来说,得再无可得,失再无可失,可皇叔呢?”温衍一步一步朝着楚复走去,“看似什么都得到了,只差一步,可偏偏,就是那一招举棋不慎,牵得满盘皆输。”
“从一开始,你便落我一手了。”
“这是你的命,只能认。”
这是你的命,只能认。
楚怀瑾跟他说什么,这是你的命,只能认?
要是能认命,他也不会是楚复了。
“楚怀瑾,你以为单凭一个戮征就能与我抗衡?”楚复仰头笑了一声,“这里不是漠北。”
“怀瑾从未想过,所以给皇叔备了份大礼。”
温衍话音刚落,正天殿便被围了起来。
楚复强直起身子,待看清来人,最后一丝侥幸都被消净。
打首的是项鹤,曹敬紧跟在身后。
“曹敬?”楚复话语冰冷,带着意欲将人剥肤椎髓的狠厉,“你是项鹤的人?”
温衍顿了顿,在曹敬开口前微一打手,拦住他的话头,开口道:“项将军离这庙堂八年之久,哪有这通天的本领往皇叔身边送人,曹将军是朕的人。”
他要给项鹤留个退路。
楚复根埋得多深,尚且无从得知,项鹤只是事急从权前来相助,他须得替他将路走的平一些。
温衍正欲再度开口,有人轻拍了两下他的背,他循着力道转过头去,项鹤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
这是温衍第一次见到项鹤,也是楚怀瑾八年以来第一次见到项鹤。
和记忆中的模样比,项鹤老了很多,乌发间隐约泛着几层霜白,像是古道上乍起的辙痕,扎眼得很。
确是很久了,温衍心想,记忆中的项鹤大抵是不怎么笑的。
“陛下不必挂心,老臣不喜这朝堂的明争暗斗之道,却也不惧,而今还能为陛下效力是大幸。”
殿外文武百官跪了满当一地,殿内萧衡、项鹤、曹敬将楚怀瑾护在中心。
孑然一人的,唯有自己。
疯癫撕扯的恨意隆隆不息,江山黄粱一梦轰然坍圮。
那一刻,楚复方才知晓自己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的衍衍,是帅气的衍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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