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年立刻拿出了自己觉得录取通知书,“领导,我自己考上了。但是我兄弟分数也不差,迟迟等不到通知书,我们就想来查一查,要是真的没考上,回去复读,也就死心了。”
副局长看到张福年的录取通知书,立刻惊到,“你就是今年的状元啊!”
张福年客气,“您过奖了,都是党和国家的栽培。”
副局长很高兴,谁家没孩子呢,看到出息的孩子家长心里都喜欢啊,但是查录取情况这个事儿,一般都是不允许跨级查询,除非有县教育局的介绍信。
张福年又把那张合影拿了出来,“领导,我们真的填过志愿,没有冒充别人。”
冒充二字,忽然给副局长提了醒,他犹豫起来。
陈永康在一边道,“领导,我就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被录取,是不是出了岔子,恳请您帮个忙。”
他还把自己的分数和报考的学校又说了一遍,副局长心里顿时有了谱。
张福年又拿出一张报纸,“领导,我们这个要求也不能算违规,我时常给省报写稿,听说学生如果对高考成绩有异议,是可以查一查的。”
副局长扶了扶镜框,“是这样没错,但原则是先从县教育局那里查起。”
张福年开始行哀兵之计,“领导,我们农家子弟,上这么多年学真的很不容易,求您通融一下。我们借了钱和粮票到这里来的,请您帮帮忙,这关系到我兄弟一辈子的前程。”
副局长又扶了扶镜框,“这样,你们在这里等等,我进去看看。”
张福年知道不能再强求,只能答应在这里等着。
谁知等了一天,副局长都没有出来。张福年放开五识,察觉到副局长还在里面没有从别的地方离开。
副局长忙得很,开会、写报告、处理各种各样的工作,忙到天黑,他出了办公大楼,忽然看到大门口那两个少年仍旧执着地等在那里。
副局长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看着两个少年朴素的穿着,然后他调转头进了档案室。
他要查某个县的录取情况,这个是他的职务范围之内的权力,也是正常情况。
临近录取季节,招办处异常忙碌,办事员今天正好加班,把该县的录取一览表给他看了看。
副局长找到了陈永康的名字,后面赫然是首都一所医科大学,而且,通知书已经发往该县教育局。
看到了结果后,副局长再次出了大门。
张福年连忙带着陈永康再次迎接了过来,“领导,您辛苦了,忙了一整天。”
副局长对陈永康道,“你的通知书已经到县教育局了。”
张福年假装惊奇,“领导,我们学校所有人都收到了通知书,只有我兄弟没有。”
副局长扶了扶镜框,“你们去县教育局再问问。”
张福年忽然拉住副局长的手,“领导,您送佛送到西,能不能给开个证明,证明陈永康真的被大学录取了?”
副局长摇头,“这个证明没法开,你去县教育局问,就说已经来这边查过了,如果他们还是否认,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说你已经把问题反馈给了省报。”
张福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多谢领导指点,多谢您费心了。”
副局长微笑,“去吧,考大学不容易,希望你们以后前程似锦。”
兄弟两个又说了一堆感激的话,副局长径直走了。
当天夜里,兄弟两个在地区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又返回了县城。
县教育局这边同样也是不让进,张福年转回去,直接找班主任。
班主任听到他们已经去了地区教育局,手里的笔抖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通知书都是县教育局送来的。”
张福年知道,班主任肯定知道些什么,“老师,陈永康确实被录取了,地区教育局那边的领导亲口告诉我的。老师,陈永康是不是被人顶替了?”
班主任立刻道,“张福年,你别胡说。”
张福年的声音忽然也高了,“老师,我不想为难您,但这事儿我不会放弃的。”
班主任又道,“张福年,你的前程要紧。陈永康没考上,再复读一年也行。”
张福年怒了,“老师,您在怕什么?地区教育局发了通知书,通知书哪里去了?”
班主任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张福年有些失望,“老师,那我去找校长了。”
校长也是一样的说辞,他还告诉张福年,陈永康如果来复读,学校可以免费给他提供一年的食宿。
张福年看着校长,“校长,如果真的是这样,顶替之人就别怪我无情了。我会把事情如实反馈给省报,还有,等我去了首都上学,我会带着陈永康和所有的证件到医科大学教务处反应这个事情,我倒要看看,就算他顶替了永康,我也有办法把他打回来。而且,这种事情,谁给他做保护/伞,谁也别想逃脱!”
校长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张福年,你不要以为自己考了个状元就无法无天了!”
张福年也一拍桌子,“你们不要以为自己做了个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校长吓了一跳,还没等他说话,张福年拉着陈永康就走,“明天跟我去省城和地区纪检委举报,该有的证据我都有了,我就不信这个邪!”
校长要拦着,兄弟两个冲出了校长办公室。
当天晚上,两个人并没有回家,住在了县城一家招待所。
陈永康有些担心,“福年,你这几天花了不少粮票和钱吧?”
张福年摇头,“这是小事,咱们在这里等两天。”
张福年知道,这些人可能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会到上头去查,还真查到了。
他该做的都做了,事情既然捅破了,校长作为知情人,肯定会去反映的。除非这些人把自己和陈永康都杀了,不然肯定也会有所忌惮。
果然,等了两天,班主任亲自把通知书送到了招待所。
班主任看着张福年的眼睛,“陈永康的通知书早就来了,因为今年县教育局办事员更换,就被落在了角落里,你们反映过之后,这才去重新找到了。”
张福年不想多争辩,“老师,我没有别的要求。我们这几天到处跑,花了不少钱,对方要赔偿我二十块钱和二十斤粮票的路费。还有,陈永康受了惊吓,对方也要赔偿,多的我不要,三十块钱,三十斤粮票。老师,我不接受讨价换件,如果五天之内我没收到赔偿,我就把所有的材料都寄到省纪检委,省报编辑正催着我出两个新闻呢。这事儿一捅出去,也不知道要掉几个官帽子。”
班主任叹口气,“福年,何苦呢,你们都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张福年的语气仍旧很强硬,“老师,如果不是我去查,您会把通知书送来吗?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农村孩子被顶替,对我们来说,就是一辈子的命运,值得我们鱼死网破。”
班主任又叹口气,“我把你的话传给对方。”
张福年一点没猜错,陈永康的通知书被扣下了。他报考的首都医科大学,以他的分数堪堪够被录取,再差几分都不行。
陈永康一个寒门子弟,这种不上不下的分数,可不就被人盯上了。
今年班里考上大学的乡下孩子总共就三个,张福年是地区第一名,名气大,没人敢动手脚,另外一个是某公社干部家的儿子,第三个就是陈永康。
捏柿子挑软的,陈永康可不就是那个软柿子。
通知书有了,张福年立刻带着陈永康换了一家招待所住,他怕有人图谋不轨。
兄弟两个在县城里晃荡了一天,遇到过好几批混混,张福年一个人就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
过了几天,张福年先把小五叫来了。
陈永康看到小五后大吃一惊,“福年,小五这么跑这里来了。”
张福年摸摸小五的头,“它想我了,多远都能跑过来。”
兄弟两个抱着小五一起去找班主任。
班主任大喜,“我找你们找了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