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李天澜,眼神有些复杂。
了解叶东升上升轨迹的人都清楚他身上的故事。
幽州叶家是中洲当之无愧的豪门,在幽州是极少数根基能与白家比肩的庞然大物,过去数百年的时间里,这是不止出过一位总统的豪门,一直处在东南集团的一线序列里,一直都跟北海王氏关系莫逆,共同进退。
可具体到叶东升自己身上,他当年却等于是被李鸿河培养提拔起来的干将,他尊重崇拜李鸿河,可他跟王天纵的私交也同样深厚。
私人感情的矛盾。
个人立场和家族立场的矛盾在李氏崩塌之后顿时变得极为清晰。
没人知道叶东升的内心是否经历过挣扎,但他现在的立场,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
叶东升有些无无奈。
多年以来他一直站在王天纵的身边。
可每次看到李天澜,他终归还是会想起李鸿河当年对他的栽培与提拔。
他想要提醒李天澜一些什么,哪怕只有只言片语。
但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
似乎也不能说。
叶东升抬了抬手。
他将手中那份名单放在李天澜面前的办公桌上,深深注视着李天澜的眼睛。
李天澜的眼神平静而淡然,稳定深邃。
“殿下小心,祝殿下早日凯旋。”
叶东升笑了笑,轻声道。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谢谢。”
叶东升转身离开。
李天澜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能感受到刚刚那一刻叶东升的复杂心态。
所以他最后那一句的小心才格外的意味深长。
李天澜知道那一句小心意味着什么。
因为中洲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拿出这份名单。
李天澜是雪舞军团的核心,但整个雪舞军团,却是中洲数家豪门和势力共同作用的结果。
雪舞军团的具体组成,也相当于是各大豪门的态度。
王天纵当初力挺李天澜上位,其目的不言而喻。
或许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复制二十年前的叛国案。
但此时却不会有人忽略那种可能。
东欧乱局如此凶险,也同样意味着各大豪门可能会有不同的选择。
王天纵和东城无敌此时坐在赌桌上面,一旦王天纵掀起叛国案,那也就意味着豪门集团和东南集团最残酷博弈的开始。
胜,李天澜会得到雪舞军团,以及今后可以预期的前景。
败,豪门集团万劫不复。
在所有人看来,这样的赌局都并不公平,所以东城无敌还有别的选择。
他现在无法走下那张赌桌,但却可以选择在王天纵压上筹码的时候丢掉手中的牌。
这样虽然会输掉最开始压上的筹码,但却起码不至于输掉全部。
东城无敌虽为中洲理事,军部的常务部长,但输给王天纵和北海王氏,也没什么丢人的地方。
所以东城无敌会如何选择,李天澜拿出来的那份名单,就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李天澜如果拿出来的是一副烂牌,雪舞军团中没有真正具备分量的人物的话,那就证明东城无敌放弃了手中的牌,也放弃了李天澜。
可如今东城无敌却发给了李天澜一手好牌。
边禁军团的一万多名最强精锐,数位东城家族赫赫有名的高手和将军,甚至说动了瑶池的剑律和大长老。
在东城无敌和王天纵的赌桌上,他不但没有丢掉手中的牌,反而还无比凶狠的押上了所有的筹码。
连同叹息城,瑶池,甚至蜀山和学院派,都不曾放弃对李天澜的支持。
李天澜会在雪舞军团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但这一切,究竟能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
没人能够预测结果。
李天澜手中的好牌名副其实。
但问题是对于如今所有人而言,王天纵就相当于是王炸。
什么好牌能挡得住?
小心...
李天澜低着头,若有所思。
这一句小心,像是提醒,又像是客套。
李天澜不明白叶东升的意思。
“叶帅心里还是放不下李老对他的帮助的。”
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过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这一句提醒,也算是他最大限度的支持。他和王天纵关系极好,情同兄弟,不可能在给殿下什么其他帮助了。”
李天澜抬起头来,有些讶异。
站在他面前的是中洲警卫部长华青峰。
在讨论结束之后,他并没有离开办公室。
“他这种心态,挺矛盾的。”
李天澜不动声色的笑道,随手抽出一支烟,递给了华青峰。
“确实很矛盾。”
华青峰接过烟深吸一口,平静道:“但谁不矛盾?就像是我这次来,代表的是学院派对殿下的支持,现在我们是朋友。但如果北海王氏真的再掀起一场叛国案,复制二十多年前的惨剧的话,当大势已定的时候,学院派却同样也会站在东南集团那边。”
李天澜看了华青峰一眼,眼神有些诡异。
他不意外学院派的选择。
盟友的距离哪怕再近,和自己人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他在雪国,不曾真正进入绝境穷途末路之前,学院派会一直支持他的行动。
但如果真的大势已定不能逆转的时候,学院派抛弃他与东南集团合作也是理所应当。
这无关卑鄙无耻,只是政治上最简单的抉择与取舍,为的就是追求新的平衡。
道理谁都能懂。
可李天澜却没有想到华青峰会说出来。
“很现实。”
李天澜笑道:“但可以接受。”
“我无法改变学院在最后时刻的选择,但我能改变我的做法。”
华青峰说道。
李天澜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鸟语花香的通明寺。
清晨的阳光落下来,寺内一片祥和。
华青峰看着他的背影。
到今天为止,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李天澜,但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感受。
军部大楼前的初见,李天澜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纯粹与平静。
而现在的李天澜...
他穿着一身军装,带着中洲最高的军衔。
他实在是太年轻,以至于军衔,军装跟他的身影看起来显得有些怪异。
可实际上,这身军服其实很合身。
他背对着华青峰站在那,依然纯粹,可整个人却多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强势与思考。
“殿下不信我?”
华青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