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以前问过……”李宣墨眉心一蹙,看到一边拿着笔负责记录的锦衣卫文书,就明白了,态度十分配合,“我早年家境还算不错,人前也能称一声公子,后来遭遇火势,家道中落,便只剩了我和妹妹,妹妹被接到外祖家养了,现在还没出嫁,我不盼别的,只盼我做这个做哥哥的,能给她攒点嫁妆。”
申姜:“你和王采莲,方晴梅,余红叶都认识?”
“是。”
“怎么认识的?”
李宣墨回忆了回忆,道:“王采莲……是有人牵线,和我们队长说过亲,好像是小两个月之前?相看的时候,不巧让我给撞见了,却不过情面,说了几句话。方晴梅是家里起过火,队长带人去灭的火,前后负责记录,和人问话交接的也是我,除了队长,我和她说话最多。余红叶……好像是药材铺子着火那日,因隔壁布行波及,队长没有听她的话帮她先去救她的布,她非常生气,扬言要告诉我们上官,我过去陪了好一通笑脸……”
“可能是知道自己过分,她后边有些不好意思,见我模样还算周正,还允了个好处,说认识的人多,回头给我说个亲,但也仅止如此,没有别的了。”
申姜:“说起说亲,你好像比你们队长还大两岁?就不着急?”
李宣墨就笑了:“说句脸大的话,大丈夫何患无妻?真有本事,七十老叟也能得个美娇娘,我没什么志气,也希望能先立业再成家,倒也真的没那么着急。”
申姜顿了顿:“你觉得这三个女人怎么样?”
李宣墨似乎没明白:“大人的意思是……”
申姜:“你自己的观感,直说便好。”
李宣墨就叹了口气:“都挺可怜的,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呢。”
申姜:“其它的呢?没了?”
李宣墨一怔:“我和她们真的不太熟。”
“张和通张大人呢?认识么?”
“倒是有幸见过,张大人最近风头很盛,忙着贵人的活儿,要操心的东西很多,因为这个月接连几起火情,他心中不安,还专门跑来我们这里问了一趟,我亲自给他找的档案资料,张大人是个很细心负责的人,若是没死,前途定然可期。”
“十月三十晚,冬月初四晨,冬月十二晚,冬月十五晨,冬月二十五晚,冬月二十六……这几个日子,都有印象么?你在何处,做了些什么?”
李宣墨沉吟片刻:“十月三十我有印象,那天是我妹妹的生辰,我中午下了差就去了外祖家,吃过晚饭后,很晚才回。冬月初四和冬月十五早上也记得很熟,爆竹铺子和药材铺子的火情,不正好是那个时候?冬月二十没什么印象,冬月二十六指挥使当街救人,制止了更大的火灾,我们处理起来都不用费什么劲,心内很是感激,二十五,不就是这件事的前一天?那夜我值晚班,倒也……没什么特别事发生。”
“为何停顿了一瞬?”
“是突然想起来,夜班之前,我前去衙署交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张大人……不知是否能作为证据?”
申姜陡然眯眼:“哦?看到他在哪里,做什么?”
“做什么不知道,”李宣墨摇了摇头,“我急着上差,和前一个兄弟交班,走的比较急,就看到张大人胳膊上搭了一块布,匆匆走向南丰街……就这些。”
申姜又问了两句,见他知道的着实不多,才又问起火情:“方才你们队长在这里,你知道吧?”
李宣墨:“知道,我们一同过来的。”
“他说火情紧急,进去的时候只顾着救火,顾及不到其它,隐隐记得曾在火场之中见过一块四四方方的红布,但并不确定,你负责前后的现场记录,可有印象?”
“有。”
李宣墨答的非常干脆:“火场通红一片,队长进去又是救灾的,需得抢时间,记不清很正常,但我负责记录现场前后,的确发现了两块红布,第一张是在爆竹铺子,当时没有人员伤亡,铺子虽然烧了大半,也有很多东西没有烧毁,那个红布就是,还挺完整;第二张是药材铺子里发现的,只药材铺子火情过于严重,那张红布烧毁严重,只剩小半块……百户大人要么?我不知它对你查的事是否有帮助,只照规矩整理封存好了,大人说一声,随时都能拿过来。”
别说申姜,屏风后叶白汀和仇疑青听到都有些意外,这是新信息,之前没发现的。
“可有想法?”仇疑青再次倾身过来,气息落在叶白汀耳畔。
叶白汀感觉耳根有些热,大概是风寒未愈?
他略略拉远些和仇疑青的距离,指尖点了点茶水,在桌上写字:需得看见实物。
仇疑青回了个:可。
叶白汀的字圆圆胖胖,还连笔,又因写的太快很难辨认,看起来……不需要看起来,就是丑,不好看,别人随随便便一个字,优雅漂亮,有筋有骨,衬的那圆圆胖胖的字像开玩笑似的。
叶白汀沉吟片刻,抬起下吧冲仇疑青笑了笑:你的字很好看。
仇疑青修长指节也很快:你也是。
叶白汀:……
那你审美可不怎么样。
屏风另一边,申姜又问了几个问题,就叫李宣墨下去了,换上另一个男人,年纪比较大,已是不惑之年,叫吴新立,前面几人不管开不开心,面上都是一片阔朗,这个人不一样,一走出来就一脸阴郁,像谁欠他几万两银子似的。
“你做过礼部侍郎,不该人脉广阔,仕途顺畅么?为什么被罢免了?”
吴新立袖子一甩,哼了一声:“还不是世人愚蠢,尸位素餐,就喜欢听别人吹捧拍马屁,尽信小人,不信君子。”
“你是君子?”
“自然!”
申姜差点从位置上掉下来,就这理直气壮,没半点谦逊的样子,还敢说自己是君子?目中无人,唯我独尊,就这性格,怪不得被别人排挤。
“你如此‘坚定自信’,平时不会被家人说么?”
“她们懂什么?一堆老弱妇孺,头发长见识短,除了烧火做饭洗衣叠被,还能干什么?”
“你家中都是女人?”
“五代单传,祖父和父亲皆已去世,我是独子,家里的顶梁柱。”
申姜眼睁睁看着吴新立理了理衣角,还挺骄傲。不是,你都被罢了官,没俸禄没进项,全靠别人养着,你骄傲个什么劲!
“是……么?”
吴新立自己还不满意了:“家有老母妻女,老的,都快进棺材了,手里的东西仍然攥着不放,给我能怎么的?我有了银子不也是疏通官路,到时候她要是去了,也风光不是?妻子也早是半老徐娘,一点姿色也无,只会盯着我身边会不会有小妾,也不看她胖的跟猪似的,哪来的脸拈酸吃醋?我看她一眼都想吐,要不是看在她嫁妆丰厚的份上……呵,嫁妆那般丰厚,但凡能想着帮我一点,我都能每天意思意思,昧着良心赞她两句。女儿,呵,赔钱货罢了,长的不出挑,才华不出众,还命中克夫,我想找个不错的联姻对象都够不着,要她有什么用?”
申姜听下去了:“你这……是不是成见有点大了?”
吴新立眼皮一甩:“什么叫成见?我说的不对么?谁家不是个样子?女人没用,不如扔了。”
申姜冷笑一声,和这种恶心货也说不通,干脆直接问案情:“王采莲,方晴梅,余红叶,都认识么?怎么认识的?”
吴新立又有话说了:“王采莲是我女儿的手帕交,你看看,人长得不行,连眼光都不好,她都知道自己命中克夫了,还不温柔贤惠点,找那些高门贵女多巴结巴结,跟个丑婆娘玩什么?王采莲脸上那玩意儿多晦气!天天跟她玩,贵女们怎么不会越来越远!还说什么王采莲是个有志气的人,她也想不靠别人,活的精彩,精彩个屁,连嫁都嫁不出去,没男人要,你还想精彩?你还不如一根绳子吊死了,省的老子给你花饭钱!”
申姜实在不适,打断了他:“方晴梅呢?”
吴新立又是一声冷笑:“呵,方氏是我妻子的密友。还真是挺有缘分的,肥猪就喜欢跟肥猪在一块儿,天天聊吃的,聊铺子,有什么好聊,你们怎么不好好收拾收拾自己,跟那余红叶学一学怎么勾引男人呢!”
申姜:“余红叶?”
“这女人水性杨花,谁不勾引?小宴上碰到我就要打招呼,不就是看上了我?我都懒的理她。”
“行了,”申姜再次打断,狗嘴吐不出象牙,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也别说了,“十月三十晚,冬月初四晨,冬月十二晚,冬月十五晨,冬月二十五晚,冬月二十六,你都在干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去?”吴新立还挺有理,“你记得你四天前晚饭吃的什么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
申姜都气笑了:“那你认识张和通张大人么?”
吴新立甩了下袖子,阴阳怪气:“我倒是想认识他,可人家忙成那样,哪有时间认识旁人?”
申姜:……
吴新立还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今儿要不是你们这北镇抚司请我,我也不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申姜(从来没这么想骂脏话):什么玩意儿啊!滚你的蛋!
叶白汀(眯眼):拳头硬了。
仇疑青(眯眼):我也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