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皇后想了想,摇了摇头:“瞧不出来,席间尤太贵妃对刑大人也没见多客气,说他玉面风流,着实不像个好人,只怕手下办事没谱,建议皇上留心听用。”
“宫中这两尊大佛向来不和,别说你我,朝中上下恐都知晓,本宫三月嫁进来,说起来有三四个月了,时间仍是尚短,对太皇太后和尤太贵妃……仍是参不透,这桩命案实在理不出头绪,不知个中是否有隐情,怕都要偏劳指挥使了。”
仇疑青拱手:“皇后娘娘放心,本使职责所在,必不负众望。”
越皇后便笑了:“如此,多的猜测也不提了,无凭无据的事,反而影响你办案方向,本宫便说说时间,后宫中人去的晚,到时皇上和刑大人已经在了,皇上席间未曾挪动过,本宫因要确认菜式,中间离席过一次,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坐久了难免难受,中间由班厂公伺候着,也离开了一次,应该是去了官房,韩宁侯夫人单氏因被尤太贵妃挤兑,心中不畅快,也离开过,她刚起身没多久,佟氏就跟了出去,她们中间是否有龃龉,跟出去为何,落井下石还是辩解,外人皆不知晓,大约一刻钟后,佟氏自己回来了,单氏不在,直到命案发生都没回来。”
“至于尤太贵妃……大约所有人都曾离席,偏她一个安坐,觉得降了格调,中间也曾叫上富厂公,离开过一次。”
一样一样说完,越皇后叹气:“此事若真是有人蓄意而为,中途曾离开的这所有人,都有嫌疑,指挥使办案可明察线索,多做比对,无需顾及太多,本宫既有疑,也是可以查的。”
仇疑青:“是。”
越皇后:“此次御前赐宴,有尚宫局女官尹梦秋一直在侧操持,席间常进常出,举凡酒水菜品,皆要经她之手,本宫刚才已经发下话去,让她这几日配合指挥使查案,指挥使有任何问题皆可询问,不过此人在宫中伺候近三十年,她说出口的话,指挥使当自行鉴别真伪几分。”
“多谢皇后娘娘。”
“反倒是本宫该多谢你,宫中发生命案,皇上政务繁忙,怎么也该本宫扛事,却偏劳了你,”越皇后眼神微深,“办案过程若有任何困难,你尽管来找坤宁宫。”
“是。”
仇疑青又提了几个问题,二人就皇宫赐宴规矩,上菜流程,四周环境等讨论了好一会儿,案情细节才算差不多问完。
及至最后,仇疑青将要告辞,越皇后才顿了下,叫住他:“……阿汀,最近怎么样了?”
阿汀?
仇疑青顿足,有些没懂这个称呼。
越皇后便笑了,眉目素雅,内有暖光:“他可能没同你说过,幼年之时,我们曾有过交集,他还救过我,后因父辈外地辗转做官,一直无缘得见,去年他一家归京,想着终于能有机会,不料他下了诏狱……”
她垂了眉:“不怕你笑话,我那时将要同皇上定亲,被他缠的无心它顾,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阿芍又担心给我带来麻烦,从不叫他来见我,便一直没有机会,既然此次宫中查案,指挥使不如带他一起过来?”
仇疑青凝了眉,一时没说话。
越皇后脸上笑意便更深了:“你莫它想,此时皇上也知晓,我只是惦记幼年他救过的情分,想着今日也算有了些本事,能关照他一二。”
“至于宫中形势……东厂西厂对他有招揽之意,很是看好,多少代表了宁寿宫长乐宫的意思,不会有人对他故意为难,你的人,皇上会护,我也会保证昔年好友安全,他必不会有事,如何,指挥使可放心了?”
仇疑青这才行礼道:“臣会考虑。”
越皇后点了头:“最好明日过来,今日闹这么一回,后面两宫只怕懒的再折腾,明日一早来,还能顺便去敲一敲两宫宫门,问一问话。”
……
仇疑青在宫中忙碌的同时,北镇抚司也没闲着,申姜盯着一些信息。
“哇……这个刑明达不简单啊,年轻时是个小白脸,年纪大了靠着皮相也混得不错,说是裙带关系不少,都是靠一张嘴哄……他外头有相好的,大家都很笃定,但猜来猜去都似是而非,揪不出一个人名,你说厉不厉害?”
叶白汀接过消息卷宗,不过最关注的却不是这个,而是——
“佟氏放出宫了?”
“对啊,今日刑明达上朝,佟氏也进了宫,夫妻二人一起在御赐宴上,怎么一个死了一个没死?该不会是这佟氏杀夫吧,”申姜摸着下巴,一脸严肃,“因为这狗男人在外头拈花惹草?”
叶白汀:……
“我说的是,佟氏放出宫了。”
“呃?”
“案件才发,细节尚不明确,任何猜测方向都有可能偏差,但佟氏出了宫,”叶白汀看着申姜,“指挥使就在宫里,既然接管了案子,就不会随意放任嫌疑人乱走,放出来,定有用意。”
“这能有什么用意,难不成是忙不过来……”
申姜眨眨眼,明白了:“没准还真是忙不过来,嫌疑人在宫中,指挥使一个人,光是了解情况就够呛了,问案情更是,放一个人出来,咱们帮着问问,岂不省时省事?”
叶白汀横了眉:“所以申千户还愣着做什么?”
“我马上派人过去查!”
“只派人即可,”叶白汀看了看外面天色,“若我所料不错,稍后指挥使在宫中走完流程,怕会召你进去帮忙,别让他找不着人。”
申姜点头:“行,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钉着!指挥使既然让人把佟氏送出来,定检查过了,也派了人监视,差一会儿半会儿没事,我手底下的人也很能干的!”
叶白汀:“估计……尸体快要回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有小兵跑过来禀报:“少爷,指挥使命人将尸体转移回了司里,马上进门,送去仵作房!”
申姜嘿了一声:“还真回来了!那少爷,咱们走着?”
叶白汀率先迈步:“走,去仵作房。”
因先前接到通知,知道宫里发生命案,尸体一定会转移出来,仵作房早早就准备好了,验尸环境,验尸工具,仵作箱子里的工具都一字排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叶白汀净了手,穿上罩衣,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申姜暂时没别的事,自也一起跟了过来,看到死者的脸就叹:“血糊啦的这个样子,怎么看脸好不好看?不过……”他围着尸体转了一圈,“嘴唇青紫这么明显,指甲还带了蓝,我这种外行都能知道,少爷,他这是中毒死的吧?在皇宫中毒?”
别说申姜一脸不可思议,叶白汀也很意外,用毒这么危险的事,有人敢在皇宫动手?
和仇疑青一样,申姜眼一眼就看到了死者左额侧的伤口,就是因为这个伤,死者才满脸血,连好看不好看都见不到了:“这是用什么东西打的?怎么还凹凸不平的?看起来不像寻常能找到的凶器,莫非是石头?什么石头这么能干?”
皇宫大内是什么地方,恨不得到处打扫的干干净净,连颗鹅卵石都得是特别顺眼的形状,怎么会有这样的石头?
叶白汀戴上手套:“先看尸吧。”
首先是死亡时间,这个大概不存疑,死者从上朝,到被赐宴,一直是在人们视线里,所有人都看的到他没问题,健康地活着,宴间不知为何离场,之后一直没回来,直到宫人发现尸体,这个时间并不长,因不管皇上,还是皇后及后宫大人物,所有人的时间都很重要,不可能被这么被浪费,就是大人物们自己注意不到,
随尸体而来有仇疑青简短的案件情况分析,这个时间,不超过两刻钟。
叶白汀谨慎的翻开随着眼皮看了看,在检查过尸斑及尸僵,确认无误后,认可了这个死亡时间。
可奇怪的是,死者左侧额头遭到重击,血流成这样子,他本身却并没有任何抵抗动作或反应……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