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竹这头刚把四娃整到被窝里头,就见胡妈妈手里提着个小锄头进屋了。
他是了解自个儿这个丈母娘的,总想找点事干干。
只是家里真没什么事,连个农活都没。
“女婿,你不想着好好整整你家的自留地?”胡妈妈试图从向南竹这头突破一下。
“自留地?”向南竹实在想不起来,他上一次关注自家自留地是啥时候的事了。
自打和村长大伯家把十亩好田的事交接好,家里的粮并不紧张。
向南竹以前有空还种点豆谷,可差不多就是打老四快出生那会儿开始,他就越来越忙了。
向南竹不由地眨了眨眼,
“我家自留地有挺大一片在坡下面儿,那头平时不大有人路过。其实吧,听说是因为风水不好。”
“风水?”胡妈妈看了看向南竹,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不就是随便种点东西么,还要“风水”?
“啊,嗯。”
向南竹又想了想,“得在那先盖个自家用的茅房,然后再说别的。”
胡妈妈虽然不信,但是看着向南竹说得一本正经地,脸也不红,还特别的有理。
只能信了。
“那行,我还是上菜园子瞧瞧吧。”
胡妈妈无奈地摇摇头,
“你家的鸡都关屋里头了,可菜园子里连根杂草都见不着,收拾得太利索了。”
没有胡妈妈的用武之地,她是特别的遗憾,可向南竹听着就有点急。
菜园子那的小房子住着个半疯子呢,要是被胡妈妈知道了,好些话说不清楚了。
到底是他带回来个有病的战友,还是胡瑶的“亲戚”?
有的人就爱多想,所以胡妈妈快到屋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
“女婿,我问你个事,你那菜园子的破屋里,是不是还住着外人呢。”
要是胡瑶知道,她亲妈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知道她这会儿会不会哭。
向南竹只好点头,就知道这老太太眼睛毒。然后冲着胡妈妈又招了招手,拍了拍一边的炕桌。
“妈,你过来,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胡妈妈不怕别的,就怕的是胡瑶做了错事。
之前因为向南竹传出来“牺牲”后,同传的还有胡瑶的“相好”。
虽然胡妈妈知道刘家村有一家表亲,是表了八千里以外的,有个男的叫刘小六。
而外面传的胡瑶的相好,就正叫这个名字了。
当时胡妈妈就怕,不过这两天在胡瑶家住下来,发现向南竹特别的乖巧听话。
胡妈妈之所以有这样的感受,是因为吃肉菜时,向南竹往往想多吃,胡瑶飘那么一眼,马上就改成盛汤了。
这要是放胡家,胡妈妈得吼死,胡爸爸也要同那碗肉共存亡了。
看见肉或者上赶子去管闲事,胡妈妈就是一股屁,只有声音响却没用。
人家胡瑶都不用吼也不用说什么,一个小小的眼神儿,向南竹就是这么乖巧啊。
一开始胡妈妈还挺稀罕,觉得好玩儿。
后来庞团长媳妇告诉她,这叫乖巧和听话。
胡妈妈特别特别满意,所以也不觉得胡瑶身上能发生什么“相好”的事。
这才对家里有外人的事,直接就问了向南竹。
其实也是想试探试探,没想到向南竹是真知道,而且还是他带回来的。
向南竹冲着胡妈妈抖了两下眉毛,
“是我任务时碰到的个可怜人,是个半疯了,无亲无故,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人藏了良心了,把他给扔了。”
“那你们就给捡回来了?”胡妈妈真觉得自个儿女婿和闺女脑子不好啊。
向南竹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自家大娃咋就这么会捡人,一捡就捡个半残并半疯。
向南竹笑了笑,“噢,是向正北,他捡的。”
“向正北是您见着最厉害的那个白头发的大领导的孙子。”
向南竹一口气说完差点岔气了。
而一听是大领导孙子管的闲事,胡妈妈立即就不作声了。
“向正北不是着急出任务了么,留下了不少的药,等他回来后就会把人领走的。”
这些话说得都不像是真的,可胡妈妈却信了。
大领导的孙子呢,他捡的绝对错不了。
“那行,我上后头看看,有什么帮忙的。”
胡妈妈这会儿身心都轻松了许多,终于有点正事干了。
她要去照顾那个半疯子。
胡妈妈在路过厨房的时候,还主动地同胡瑶说了句话,
“交给我放心吧,什么样的人到我手上,都乖乖的。”
胡瑶在切葱呢,压根没有听懂,所以就随意地“嗯”了一声。
而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后面菜园子传来了哭声。
是很大很大的哭声。
胡瑶放下菜刀就跑到了后园了,原来是二娃在哭。
二娃不仅哭,还用两只小胳膊拦在屋子门口,不让胡妈妈进去。
“姥姥,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你这娃,姥姥帮你照顾疯子,免得他伤了你。”
二娃特别的委屈,眼泪流得“刷刷”地。
“他没疯,他才不是疯子。”
“呜呜……,他是我徒弟。”
二娃为了保护半疯子不被人“带”走,不得不承认里面睡得正香的人,是他徒弟。
“唉呀,姥姥不进去,不进去。”
胡妈妈一点都听不懂二娃在说什么,但是看着娃哭得那么的伤心,她敢不敢往前再跨一步了。
“真的不能进去,他是我徒弟……”
二娃一边哭一边说。
胡瑶能听懂,她明白二娃的担忧。赶紧跑了过来,蹲下身把二娃搂进怀里头,慢慢地哄了几声。
“妈,这个人今天睡挺好的,没起来闹,没事的。”
胡瑶先跟胡妈妈说完,然后又安慰二娃。
“姥姥只是想帮你照顾这个病人,不是要把人带走。”
过于紧张的二娃,这才知道完全会错了意,小身子瞬间就僵了起来。
心里头已经开始后悔了,刚才他说那半疯子是他徒弟的事,可以收回不。
“不可以反悔哦,我都听到啦。”
三娃晃着身子进了后院,手里也拿着个小锄头。
“二哥,我要去后山挖点野菜,你有没有要挖的?”
二娃摇了摇头,紧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三娃。
而三娃后头还站着个大娃,二娃特别特别的后悔,他刚才为什么要说出来。
但是现在听到这个话的,一二三四,一共有四个人,那话看来是收不回来了。
二娃特别的沮丧。
胡瑶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气。
药味儿胡瑶闻得不少,但是带着点药的香气,这种感觉胡瑶还是头一次闻到。
“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好闻。”
胡瑶马上开启夸娃模式。
“哎呀,我家老二真是太能干了,好棒啊。”
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二娃,微微低下了头,小脚在地上搓了几下。
“我、我在给你熬洗发水。”
“洗发水?”
胡瑶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她整了好几麻袋的皂角,已经在凉房里堆灰了。
“真的呀,真好闻。”
胡瑶特别的高兴,几个娃是越来越贴心了,让她有些受宠到担心了。
“是不是也想跟妈妈去南边儿了?”
胡瑶这么一问,反倒让二娃不舒坦了,甚至有些难过。
二娃低下小脑袋,两只小手握在一起搅啊搅的。
“不是的,我、我要留在家里头的。”
胡瑶也能猜到这样,毕竟二娃说他不仅要照顾这个病人,还要让向南竹站起来呢。
而向南竹的石膏,也差不多快裂开了。
不是拆开的,是裂开的。
当然不是因为天气干,而是因为几个娃,天天在向南竹身边转悠,又抱又举高高的,还多次观察着向南竹的石膏腿。
胡瑶伸手摸了摸二娃的小脑袋,
“你真是太能干了,妈妈觉得很高兴。”
二娃的眼睛立即就亮了起来,马上抬起头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妈妈,我给你煮的洗头发的,不仅能让你头发滑溜溜的,还不掉头发。”
“嗯,嗯。”胡瑶虽然还没到掉头发的年纪,但是谁不想一直头发又是乌黑又是浓密的呢。
到了一定年纪,或者一定阶段,总掉头发的,肯定都想拥有这样一瓶洗发水呢。
胡瑶的欣喜的表情,立即就让二娃的内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二娃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胡瑶的胳膊,
“不要担心,即使将来掉成个秃子,我也能让你重新再长满头发的,那根本没什么的。”
秃子?
胡瑶伸手摸了摸自个儿浓密而乌黑的头发,恨不得在这小子屁股蛋上打几个。
不过胡瑶还是轻轻地拍了两下,又笑了起来。
“臭小子,又在嘴上占你妈妈的便宜是么?”
“嘿嘿嘿……”
二娃缩着脖子笑了起来,又用两只小手拉着胡瑶的一只手,往菜园子最里头走。
“妈妈,这一大锅药熬了好长时间了,一直用最微微小的火在焖煮呢,等煮好了晾凉了,就能用了。”
胡瑶没想到二娃煮的头一大锅药,居然是给自己整的洗发的,说不感动都是骗人的。
胡瑶是差一点就哭了,把二娃搂了过来,俩人脸对脸蹭了几下。
“哎呀,妈妈要不是因为你小舅舅的事,真是舍不得离开你们啊。”
“妈妈,我知道啊,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个小罐子,你带着一罐了,在路上用。”
胡瑶看着二娃指着在墙根底下的一大排“小罐子”,瞬间就懵了。
“这、这一罐子有多少?”
“至少有个九斤十斤的。”站在一旁被他们逗笑的胡妈妈,一眼就看出来那所谓的小罐子,到底能装多少东西了。
胡瑶咧了下嘴,“呵呵”了两声。
“要不,咱打个商量,我回来再用?”
可二娃听了胡瑶的话后,脸色立即就下来,撅起了小嘴儿,眼睛眨了眨。
胡瑶想,这大概就是“四娃撒娇式”了,又把二娃抱过来,拍了拍他的小后背。
“啊,那我去找个小瓶子吧,你这一罐子,妈妈是真的拿不了啊。”
“可有老三啊,他力气大。”二娃是恨不得让胡瑶带一大罐子都走呢。
胡瑶想了又想,就想出个主意来。
“呃,那就不用瓶子了,我去找个小点的罐子装,还能用油布包着不漏。不过你这个罐子啊,我们可以装点吃的,毕竟去那边不像在家里,吃什么都方便的。”
几个娃对吃的事特别特别的在意,所以胡瑶一说在南边儿可能会吃不上饭,把二娃给紧张的。
“是呀,是呀,我徒弟就是差点给饿死了,妈妈,你赶紧去弄吃的吧,不要管那个洗发水啦。”
“真是好孩子,妈妈的好宝宝,来亲一个。”
胡瑶在二娃的小脸儿上用力亲了一口,娘俩又一同大笑了起来。
胡妈妈在看到胡瑶和二娃这么有趣的画面时,就不由地想到了自个儿的小儿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你小弟在南边儿咋样了,这几年有没有饿过肚子,有没有吃不好,唉,我心难受的厉害啊。”
胡瑶和二娃现在正心有灵犀的呢,俩人来个了对眼儿,马上走到了胡妈妈跟前儿,一边一个,都把手都塞进了胡妈妈干巴巴的大手里。
“妈/姥姥,咱们去厨房做吃的吧。”
胡瑶带着胡妈妈往菜园子外头走,而屋里头睡的那个人忽然坐了起来,嘴里在低声地说,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这样的话胡瑶他们也听说了,即使是听到了,也不在太在意了,只能等这人的病情稍好点的,把话问明白了,才能帮他找到家里的人呢。
这边胡瑶是准备去南边儿了,而同行的人也都定下来。
胡瑶肯定是要带着五娃走的,大娃和三娃也一同去的。
本来四娃也想去,可二娃拽着他“嘀嘀咕咕”了一阵,四娃突然就改主意了。
前后不到2分钟时间。
四娃走到厨房,看到正在拌肉馅的胡瑶,轻轻地“哼”了一声。
“妈妈,我刚睡醒不一会儿。”
“知道了。”胡瑶把肉馅不断地要打匀了,搅到出了精,这样炸的时候才不会散。
而庞团长媳妇买的豆腐,现在还没看着,因为买豆腐的人还没有回来的。
“哼哼。”四娃又咳了一声,小小的身子,慢慢地迈进了厨房。
“妈妈,你觉得我应该跟你去南边儿么?”
胡瑶搅肉馅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她记得四娃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也根本不是疑问句。
很肯定的肯定句式:
“我要跟妈妈去南边儿的,你们都想好喽。”
可现在三娃都成了肯定句了,他却成了疑问句,胡瑶表示这里面又有什么猫腻。
“你是碰到了什么难处了么?”胡瑶只能拐着畜类问,这小子就喜欢这样不直接的。
四娃微微笑了知,用手拍了拍自个儿的小胸脯子。
“妈妈,我觉得有件事很重要的。”
“呃。”要是没有猫腻,胡瑶都可以跟他的姓了。
胡瑶吐了口气,又继续问他。
“你觉得家里哪件事,是让你不放心的呢。”
平时就是大闲人一个,一个明明只有4岁的,成天都爱管些跟他没半毛钱关系的事。
连三娃都嫌弃他这样,可人家就喜欢这么干。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4岁的娃,你能指望上他什么呢。
胡瑶想不到,何况是别人呢。
可二娃却想到了,所以四娃点着小脑袋,背着两个小手手说,
“我二哥说啦,你们都走了,就没有人喂猪啦,没有人喂鸡啦。”
“这是不行的,三黑和五黑好不容易长那么大了,大么大的猪腿,我得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