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师傅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对于突然变化的四周环境,也并没有完全地在心上。
她现在好像对姓向的很有兴趣似地,嘴里重复着说了好几遍。
“姓向的,姓向的,嘶,到底怎么回事?”
可能是受刚才下坡的冲击,萧师傅脑子里突然跳出来好几个画面,是她不曾记得的。
萧师傅也知道自己在以前摔到过脑袋,只是没想到还能有想起来的一天。
只是这个想起来,还是有点遥远的,毕竟只有那么一闪而过的画面。
萧师傅紧皱着眉,完全不知道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了。
而另一边的胡大夫当然是知道的,毕竟他是背着的,最看得清的就是背后的情况。
他一直在往上升似的,虽然他的双脚也一直半空的,但是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胡大夫抖着嘴唇咧着嘴扯着怪异的表情,慢慢地斜了一眼他的背后。
是山石密布的山墙,而且是很直很直的老山头的一面,石头缝隙里还长着各种的绿草。
“唉呀。”胡大夫只敢在心里面长叹一声,现在连一丝丝声音他都不敢发出。
就怕是稍微有一点声音,影响了大娃和三娃。
胡大夫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紧紧闭着眼睛,用力眦着牙,缩着劲,窝在大筐里面。
过了挺长时间了,胡大夫的动作都不变。
三娃围着大筐转了两圈,然后问一边的大娃,
“大哥,他是不是被吓傻了?”
大筐都被三娃从背上放地上了,可胡大夫的动作就没变过,一直死死闭着眼睛,就是不睁开。
三娃还很贴心地用小手手拍拍他肩膀,但是胡大夫仍然是一个动作,像是感知不到别人似的。
这会儿已经缓过来的萧师傅,也终于发现他们到了哪里了。
“哎呀”了一声的萧师傅,两只手放在嘴上,又像是忽然看到胡大夫那“缩乌龟”似的,赶紧走过去伸手用力晃着胡大夫。
“胡大夫,醒醒,别睡了,咱们快采药吧。”
都不用往别片走,这个老山头的小坡上,就有好大一片药材。
因为年久而未有人采摘过,长得极其的旺盛。
“嗯?”胡大夫终于有了反应,这才舍得微微睁开了点眼睛缝儿。
在看到是萧师傅站在他跟前儿时,立即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哎呀,能站起来了?”
“能了。”萧师傅不由地笑了起来。
“你赶紧从大筐里出来吧,也不嫌憋得难受。”
“啊哟,啊哟哟哟,我的妈哟。”
胡大夫之所以没觉得难受,是整个人都发麻了。
他刚想从筐里出来,两只脚一落地上的瞬间,整个人直接从筐里翻了出来。
“通”地一声,斜着趴在了地上。
“嘿嘿……”三娃在一旁乐了起来,而也算是刚站稳的萧师傅,也跟着一起笑了。
萧师傅在笑的同时,找出了挖草药的小铲子,转过头又看着狼狈的胡大夫。
“唉呀,要是小白妈看上的那家,那男人要是也成了个半残就好了。”
当然萧师傅只是开玩笑的,不过同她这会儿有一样的想法的居然是胡瑶。
胡瑶看着外面过了晌午的天气,都很不错的,她也没什么睡意,坐在床上就给几个娃缝起了鞋面儿。
之前在出发前给几个娃缝的鞋,相对因为赶得急,她觉得不是特别好。
现在要重新做几双好看的布鞋,给几个娃穿。
一旁是睡不着的庞团长媳妇,她俩就随意地聊了起来。
庞团长媳妇比较担心的是那个昆同学,突然不声不响地了,也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呢。
胡瑶摇了摇头,“大概是琢磨我们把她弄到镇子上后,她的落脚处吧。”
胡瑶猜得没错,昆小安正想的却是这件事。
她手里紧紧攥着个小布包,这里面是她所有的钱。不仅是李桥留给她的,也还有自个儿亲妈给的,林林总总的,有个惊人的数字。
但她知道,现在手里有再多钱也没用,她无权无势也无一点关系,到了北边儿后,要在镇子上做到真的落地了,得早早地把住处先定下来了。
所以说呢,现在胡瑶是很清楚她想的呢。
胡瑶指着他们一个大包袱,
“给她多写一张介绍信,让她拿着去街道,肯定能把住处落实了。”
“哎,对呀。”庞团长媳妇立即坐直了身。
“我差点忘了,我那还有20来张从部队开出来的介绍信呢,都一直没用上。”
庞团长媳妇现在手里最多的,除了钱就是这个玩意儿了。
而胡瑶早把事情都料想到了,朝着庞团长媳妇微微笑。
“她那些想的东西,目前还都是可以预料到的。”
“那预料不到的呢?”
庞团长媳妇有点好奇。
胡瑶微微叹了口气,把手里缝的鞋面儿停了下来。
“那就是小白的事了,除非那个她妈看上的,突然成了个残废,就不能再被小白妈看上喽。”
庞团长媳妇摇了摇头,“这话说的,又不能像三娃瞎扯那样,真去把人给揍趴下了。”
“可即使没有他,也还有别的人呀。”
胡瑶这会儿却是摇了摇头,
“这个应该没机会了,那家人一看到嘴的肉要飞了,而小白妈又是突然反悔,肯定会打上门的。”
“而到时候,小白妈的怒火就会全面轰向小白,这种事估摸着连街道也会出面的吧。”
一闹大了,有可能订亲成婚,就成了买卖人口了。
“哈哈……”庞团长媳妇胡乱想像了下,就大笑了起来。
当然她不会认为是真的,只是觉得要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简直就是太好太妙了。
不过想像一下随意地笑笑,也不犯法。
庞团长媳妇笑完了,才想到睡着的五娃。而胡瑶却摆了摆手,完全不在意。
“婶儿,您还不知道,她跟四娃一样,睡着的时候天上打雷都听不到。”
除非是突然起来尿尿什么的,但这种时候真的是太少了太少了。
“小娃子睡眠就是好。”庞团长笑着帮五娃往下拉了拉小小的薄被。
“看她头上出的汗,我找热毛巾给她擦擦额头。”
五娃睡得香的什么也不知道,被庞团长媳妇轻轻地擦了擦脸上脑门上和脖子后头的汗,她也确实不受一丁点的影响。
胡瑶把昆同学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而还在老山头上的萧师傅,正好也同胡瑶想到一块去了。
“唉,感觉只有事情这么个发展,才能有一定的转机呀。”
挨着萧师傅一起挖草药的胡大夫,也是在连连点头。
“话是这么说,事也可以这么想,但是那毕竟是想像中的,谁也不能跑进那家里面,真把人给揍了。”
完全不在意的是三娃,他在另一头甩着手里的麻袋,轻轻地“嘁”了一声。
刚才三娃用小铲子直接铲了两颗草药,被萧师傅给喊住了。
萧师傅现在也是明白三娃是个咋回事,这娃就是天生的大力士呀。
让大力士挖草药,那能对得住他的本领么。
另外,大力士一铲子下去,两颗草能带回去继续进行晾晒和炮制的可能性,也很低了。
萧师傅朝着三娃摆摆手,伸着脖子说,
“你先好好歇着啊,一会儿还要下山呢。”
当然啊,把人背上山,自然要背着回去了。
可三娃不需要休息呀,他紧皱着小脸儿。
“我不累呀,而且我速度快。”
“不用速度快啊。”萧师傅又赶紧拦着了三娃的动作。
“咱们今天可以少挖一些,以后多来几次,慢慢地来啊,这些草药啊,都是年头长的药性足。”
随后萧师傅很慎重地讲,“一颗都不能挖坏喽。”
萧师傅就差直接说,你那一铲子下去,两颗草药都歪叽叽的了,肯定不大能用了。
大娃这会儿也是坐在了一个暖暖的大石头上,朝着三娃招了招手。
“老三过来坐吧,这些草药跟老二之前挖的那些常见的草药不太一样,一点都不能伤着了。”
以前在挖草药时,碰到年长的或者很不错的草药,都是二娃自己动手,根本不会让三娃帮忙。
三娃最大的用处,就是背着二娃上上下下山头。
不过因为二娃身量长得快,今年背着二娃的大部分时候是大娃。
大娃说话是很管用的,三娃扔下小铲子,提着麻袋坐了过来。
而三娃坐了两下,又站在了石头上,用手搭了个凉篷,指着有些远的一个老山头。
“那里是哪里呀?”
“栖霞山?”萧师傅也不敢肯定了,进山远山,还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迷路。
但是现在再观察树叶,去辨别方向什么的,根本不需要,有大娃和三娃在呢。
萧师傅相信,他们肯定能回去的。
“用不着麻袋了么?”
在萧师傅站起来歇歇后腰时,三娃凑过来问她。
萧师傅摇了摇头。
“能带回去一大筐就不容易呢,这些草药都很难得,在外面都是按钱卖的呢。”
即使明面儿上药铺子是不随意收药的,他们有专门的采药的队伍。
但是要是有人手里有好药,都是舍得出大价钱买的,而且还都会是悄悄地毫不声张的做法。
“噢。”三娃随便地点点头。
“那咱们就赶紧回去,我肚子都饿了。”
三娃摸了摸发扁的肚子,其实不只是饿,而是一直在提意见。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胡瑶会给带各种好吃的,之前在南边儿就是。
上山头挖东西找草药,都跟旅游似的,带的吃的可全了,三娃甚至还带过小半瓶的醋。
那会儿觉得天天上山里头真好呀。
可现在呢,三娃眯着眼睛摸着肚子,有点难过啊。
“大哥啊,你数过我们有多少日子没吃过肉吗?”
“快十天了吧。”大娃也同样开始摸肚子,他肚子的馋虫已经开始闹腾了。
大娃和三娃一起咽了咽口水,都又是一同恨恨地说,
“回家就把三黑给杀了。”
“杀、杀谁?”
胡大夫听了立即就大吃一惊,甚至被吓得手里挖药的小铲子失手掉在地上了。
要是别的娃这么随意扯两句,胡大夫是不在意的。
可是不管是大娃还是三娃,能把山坡峻岭当平地走的,自然与一般娃不同了。
对于这个萧师傅是知道的,她“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他们在家养了几头猪,因为猪是黑的,所以叫几黑几黑的。”
胡大夫用手抹了抹头上的汗,大大了吐了一口气。
“原来是黑猪啊。”
“是啊,当然是猪啦。”
三娃用极度幽怨的眼神望着胡大夫,甚至鼓起了小脸儿,特别的委屈。
“你以为我是那种人么,真是的。”
“呵呵,当然不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胡大夫这么一说,三娃立即就高兴了。
三娃“嘿嘿”乐着,抬起自己的小拳头攥了攥。
“要是白家看上的那个家伙,能突然出现就好了,我就可以直接上去揍他了。”
随后三娃又叉着腰,非常嚣张地大笑着。
“哈哈,我绝对绝对能把他揍得连妈都不认识啦。”
“嗯,你最厉害。”胡大夫朝着三娃竖了大拇指。
胡大夫和萧师傅手脚还算利索,在太阳还是很大的时候,就挖了一大筐草药了。
萧师傅提了提草药,然后背在了自个儿背上试了试。
“不算重,我背着吧。”
现在也只有萧师傅能背着了,而大娃和三娃,都要背着他俩的。
本来三娃想着他用手提着,却被大娃给阻止了。
大娃刚才就悄悄地同三娃说,
“他俩年纪大了,你这样冒险,把他俩吓出个好歹来,咱家还得花钱呢。”
三娃现在知道自己家没几个钱了,钱都要用来买白白了。
一想到钱的事,三娃用一只小手手捂在心口位置。
“好心痛。”
萧师傅同样又大笑了起来,确实是被三娃逗笑的。
一同笑着又摇了摇头的胡大夫,立即就说,
“唉,现在看着就是普通的6岁娃,可一到爬山爬坡时,就不太对劲了呢。”
萧师傅却白了眼胡大夫,她是特别的维护几个娃的。
“别说是你我了,就一些经常走山路的,也未必能到这里。你啊,还是感恩吧。”
毕竟这些药材拿回去,胡大夫还能分一点呢。
所以胡大夫想到关键处,立即就闭嘴了,一只手捂着嘴,主动地又坐回了大筐里。
等他们从山上下来后,天色的光亮已经淡了下来。
即使这样,也没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呢。
下山很顺的,是从另一头的坡路下来的,不过有些绕路。
虽然坡也是很斜很陡,但是要比上老山头的直直的山壁强得多了。
从山上一下来后,大娃和三娃的脚步更快了。他俩就跟屁股后面要着火似的,连胡大夫都觉得不大对劲了。
胡大夫同样一只手捂在自个儿心口地方,就像刚才的三娃在玩闹似的。
“咋了,出啥事了?”
这次是大娃先说的,声音也有点急。
“天色开始下来,这个时候偷东西的人也开始出来了。”
胡大夫还想着这里是老山头覆盖的范围,哪里来的贼,而且这种贼要偷什么?
“啊呀,驴。”趴在大娃身后的萧师傅,立即就想到了关键点。
胡大夫微微思谋了下,他觉得不太能吧,那边的几个草屋子,都是给上山下山的人留着用的,其实大家都挺自觉的。
就在胡大夫想着事情的可能性时,突然听到三娃的声音传了过来,而他倒着往着的速度更加快了。
“小贼,你给我站住,你敢偷老子的驴。”
胡大夫只感觉到了三娃的速度,以及三娃的声音,而根本不知道三娃做了什么动作。
就是觉得三娃好像蹦了一下,听到了一个惨叫声。
“啊……”
萧师傅是看到的,那个偷驴的,被以非常速度跑过去的三娃,一脚给踢下了驴车,在地上还打了好几个滚。
“别打死了呀。”萧师傅特别的害怕。
而大娃却淡淡地笑了,
“只是晕过去了。”
已经站在驴车上扯住绳子的三娃,冷冷地斜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