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尹平先和单位请好了假,又说“工作忙,不能去”,搪塞了家人,两头骗完,他以“浪费也是浪费,不如送给别人,送了人情,还能帮着照顾家人”为由,找了个人拿着自己的身份证,顶了名额,做出一家四口外出旅游的假象,自己偷偷跑到尹超家里,穿上尹超的衣服,拿起他的行头,把自己打扮一番,瞒天过海地成了“老煤渣”。
巨大的危机逼出了他所有的聪明才智,在火场中的时候,尹平甚至想起了不知从哪张小报上看来的“双胞胎指纹也有差别”的理论,忍痛烫了自己的手。
事后,这件事果然像电话里那个人说的那样,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查,只是藏藏掖掖把他叫去问了几次话,最后一次去警察局,他碰见一个警察,那人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一下,和他寒暄说:“来了?”
这俩字就把尹平吓出一身冷汗,他这才知道,尹超说的“警方有人泄密”是什么意思——那个警察就是给他打电话的人!
尹平向来贪财,那次却难得聪明了一回,愣是没敢去觊觎那些人承诺的五十万,当天夜里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剃了头发,摇身一变成“平凡无奇的锅炉工”,把尹超的东西拉到一个荒山野岭,一把火烧了,让老煤渣这个人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他忍痛用锅炉把自己重新烫了一次,每天在煤灰中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端肩缩脖,彻彻底底地藏进了唯唯诺诺的锅炉工身份里。
十四年,他瞒天过海、苟且度日,过着平淡又贫穷的生活。
老人过世、孩子成人,大槐树又在风雨飘摇里安安稳稳地粗了一圈,没有人知道那树根下埋着尸体,久而久之,连尹平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好像那段惊心动魄的插曲只是他的妄想,他从未有过一个又妒又恨的兄弟,从未触碰过那个天仿佛永远也亮不了的夜色——
可为什么命运到底不肯放过他,为什么平静了这么多年的南湾中了邪似的要改造、要查人口,甚至有警察上门查尹超?
为什么那个人已经在大槐树底下烂成了一滩泥,仍然要阴魂不散!
尹平摔得几乎要散架的小电动车“嗡嗡”作响,每个焊接处都在不堪重负的高速中颤抖,他冲过惊叫的人群,直接碾过小贩晒在地上的小摊,充耳不闻那些尖声叫骂,拼命地向着那个地方冲去——那里曾经有一排古旧的小民居,现如今到处写满了“拆”字,唯有前清年间就竖在那里的老槐树不动声色,怜悯的看着那些来而复返的人们。
迫近的警笛声刺破了天际,有人从喇叭里大叫他的名字,尹平眼里却只有那棵树。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铁栅栏里看见一个人影,顶着一个被砸得凹进去的后脑勺,阴森怨毒地盯着他——
陶然已经看见了尹平的背影,不知为什么,不住地心慌,他把油门踩到底,十年驾龄的车技发挥到了极致,从七扭八歪的小路中穿过去,旁边骑摩托车的民警冲他摆手示意自己先过去,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两辆皮卡突然冒出来,夹向尹平!
陶然来不及细想,猛地一打方向盘,强行将骑摩托车的同事挤到后面,自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