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未止“啊”了一声,推了推眼镜:“那就对了。你可以参考人体的八大系统,真正自然的东西,应该是有一个完整的机制的,可以利用什么东西,如何补充这种东西,如何在身体里发生生化反应,反应过后的物质如何处理,怎样排除,都是相辅相成的,能保持一种长时间的稳定状态。”
他说到“长时间的稳定状态”时,苏轻注意到陈林的眼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程未止却接着说:“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为什么蓝印一定需要对应型号的灰印?最开始我得到的解释是,被吸收情绪的人如果只被吸走单一情绪,相反情绪会无限增大,从而导致对方危险的失控,但这个解释很牵强,蓝印的身体和力量比普通人不知道强多少,即使对方失控又能怎么样呢?”
陈林说:“不能这么说,蓝印的所谓‘强化’,本身就是被大量的能量激发出来的一种人体潜能,危机状态下的普通人或者是疯子也可能会爆发出同等的力量。”
程未止摇摇头:“不,一定不只是这样,比如被吸收能量的人群如果范围很大,对每个人的影响就都不会太严重。情绪失控的疯子或许因为被激发出潜力而获得力量,却绝对不是你们这些神志正常、知道怎么样运用自己力量的人的对手……再者,即使蓝印间因为不是被动吸取情绪,所以很难相互协作,最起码也有能让一个情绪失控的疯子停下来的本事。”
陈林沉默。
程未止尖锐地说:“我有一个猜想,灰印必须存在,是因为相反情绪会彼此粘连,你们无法从一个人身上抽取单一的情绪,它们像两条螺旋形的基因链一样,必须是成对出现的,是不是?”
室内只剩下三个人压抑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陈林才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摘下眼镜,轻轻地揉了揉鼻梁,程未止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眼镜上,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陈林。
“是,你猜对了。”陈林点点头,重新戴上眼镜,看向程未止,“在这么一个闭目塞听的地方,你凭着一点线索推断出这么多事,你是个天才。”
程未止并不理会他的恭维,接着说:“吸收‘物质’的时候需要外力辅助,又无法排除‘物质’,蓝印只能转化能量和利用能量。别说是生物体,就算机器,也要比你们精密一些。”
苏轻立刻紧张起来,生怕这个“缺了件的机器”性能不稳定,突然发飙,于是微微侧了下身,把戴了电戒的一边对准了陈林。
陈林却只是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蓝印是另一种试验品,可笑的是他们自己都还不知道。”
程未止却迟疑了一下,忽然说:“除非……”
“什么?”陈林飞快地抬起头,眼神炽热得好像要喷出火来一样,“你说除非什么?”
程未止顿了顿:“除非,一个人能有一对能量晶,它们能彼此相互撬动,而使用的情绪是自身的。相反情绪之间的关系很玄妙,一方面越少,另一方面就越多,相生相克,彼此依存,两个能量晶,就好比产生了一个生物永动机……”
他越说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好像已经忘了陈林是谁,明显进入授课状态:“不,这样说不对,永动机是不存在的,应该说这样的能量系统的来源是生物体自身的神经系统和内分泌系统,归根到底,是来自于摄入的食物的化学能,这样被新型能量系统强化过的器官可以吸收更多的食物,以供给新系统运作,经过这环节,产生更大、更纯粹更能容易被人体利用的能量,这才应该是一个完整的东西!”
苏轻和陈林都愣住了,苏轻就算不能完全理解,也知道程教授说的是个了不起的东西,他想乌托邦的科研人员一定都是饭桶,还没有一个闭门造车的老头子想得多。
陈林反应却更快一点,他轻轻地、好像用尽了全部力量一样说:“可是……一个人是不可能有两个能量晶的,否则就违反了蓝印能量系统赖以存在的‘情绪引力定律’……”
程未止眼睛里的光暗淡下来,像是一个美梦被打破了一样,随后默默地点点头——他的设想,是基于一个“不可能的假设”上的。
陈林的嘴角忽然往上提起了一点,又提起了一点,然后他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歇斯底里起来——让蓝印完整的设想只能基于一个蓝印不能存在的前提——原来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那么长时间以来,他一个人挣扎在人性和欲望中间,像一个清醒又痛苦的探索者,在同伴的猜忌、痛恨和浑浑噩噩里,摸索寻觅着黑暗的尽头——而他终于跌跌撞撞地看到了曙光,不顾一切地想要扑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被禁足在一个玻璃罩子里。
陈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然后他猛地拉开门,逃也似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晕了么?
好吧……如果有的童鞋晕了,我虎摸一把,为了安慰你们,下一章上点温情jq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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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夜话...
这天晚上受强冷空气影响,全国大范围内有降雨——胡不归那里,严格来说就是雨夹雪。已经进入了冬天,夜晚气温很低。对于室外的人来说,这场雨的到来更是雪上加霜。
胡不归整个人裹在雨衣里,感觉自己的脸上冰凉冰凉的。他人在凄风苦雨里艰难行走,鼻梁上再架一副眼镜,就更难受了,即使带着手套,手指也冻得有些麻木了。他独自在这片区域内,已经走了三个小时,即使穿着雨衣,人也都湿透了。
这个被他们命名为“一号区域”的地方特别偏僻,离城市很远,偏偏还是平原地区,后备人员担心暴露,不敢太靠近,只能让他一个人骑着一辆溅满了泥点子的破车长途跋涉。
直到他听见一声轻响,接到来自总部的请求联络信号,胡不归才停下来,摘下手套,往自己手里呵了口气,搓了搓,又把眼镜摘下来,粗糙地用手指抹了一把,警觉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没有异动,又低头看了一眼腕子上的能量指示表,确认没有异常能量反应以后,他才从自行车上下来,按了一下眼镜腿,转到了总部,谨慎起见,他仍然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把额前的乱发拨了一下,指甲在另一条眼镜腿上划了三次——这是他们事先约好的暗号。
许如崇立刻报告:“胡队,你现在所在的位置基本在疑似一区的中心部位,不要再动了,目前看来没有可疑现象,你身上的探测器检测到你三点钟方向五百米的地方,有一个能量坐标器,你现在立刻原路返回,注意不要惊动它,能量坐标器上很可能有警报系统——我现在基本能确认,就是那东西在干扰你那位朋友传回来的信号。”
胡不归点点头,调转自行车的车头,许如崇继续汇报说:“你们探查期间,七号区域通过技术手段也基本可以排除——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这样太冒险……”
胡不归翻身骑上车,哆哆嗦嗦但气势不减地说:“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