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程未止身边的时候,屠图图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伸出一只小手,掀开了尸体脸上罩着的布,死者灰白的脸就呈现在了众人面前,程未止慌忙用手遮住屠图图的眼睛。
屠图图眼前一片漆黑,有些不解地问:“那个是田叔叔么?”
程未止说:“是。”
“他怎么还不起床啊?”
程未止:“……”
“他死了。”一边的一个女孩插嘴进来,她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短发,也是新来的灰印之一,眼睛有些红肿,嘴唇破了一角,看起来有些狼狈。
屠图图不说话了,苏轻看了女孩一眼:“你几型?”
女孩皱皱眉,看来对这个称呼很敏感,沉默了一会,才说:“和小孩一样,也是三型……一个脸长得比麻将牌还方的混蛋把我抓进来的。”
苏轻就知道她说的是史回章,点点头,又想起了那个被拴在院子里的女人,忍不住说:“那个人叫史回章,如果他问你要不要跟他离开这里,无论他许诺你什么,都不要答应他。”
女孩像吃了个苍蝇似的,瞪大了眼睛,一脸糟心:“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答应他这种事?太恶心了!”
苏轻笑了笑,没往下说——一个白大褂已经不明原因地扫了他一眼了。
短发女孩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叫赵一菲,你呢?”
“苏轻。”苏轻靠在桌子上,放松了身体,“就是‘轻重’的‘轻’,我小时候家里来了个算命先生,说我八字里也不知道什么重,这辈子注定命途多舛,我爸一图省事,心说嫌重,那就叫‘轻’呗。”
赵一菲表情有点同情,悲痛地说:“也没轻起来,我看你还是挺多舛。”
“多就多吧,能活着就行。”苏轻低低地说。
赵一菲眼圈就更红了:“我男朋友……我男朋友被他们害死了,我要是出去……”
苏轻抬起食指,“嘘”了一声,底下头看了赵一菲一眼,犹豫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算是安慰。
死人抬走了,屠图图这才睁着一双大眼睛四处望,忽然抬头看向苏轻。小家伙问:“讨厌鬼叔叔,死就是像电视上那样,被关在小盒子里了,是么?”
苏轻伸手从程未止怀里把小朋友接过来,低低地应了一声。
屠图图扒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问:“那我爸爸妈妈是不是也死了,也被关在小盒子里了?”
赵一菲扭过脸去,捂住嘴。
苏轻顿了顿,又点点头。屠图图失望地“哦”了一声,抓住苏轻的衣领,抬起小脑袋:“那他们什么时候被放出来啊?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后才能来接我?”
苏轻把小孩按在自己肩膀上,拍着他的后背:“他们不来了,我照顾你好不好?”
屠图图皱皱鼻子:“不,你给我起外号,你是坏人。”
苏轻就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我还给你穿衣服呢,白眼狼!”
屠图图更不满意了:“你把我两条腿塞进一个裤腿里,还笑话我是小青蛙,我最讨厌你了!”
这时一个疯子忽然跳到桌子上,梗着脖子,鬼哭狼嚎地唱起来:“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花儿红了明早还会一样的开,美丽小鸟一去无影踪……”
他的破锣嗓子越唱越哑,睁得大大的眼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像个绝望的呐喊者,直到声嘶力竭。
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还能保持平常心,屠图图新奇地歪头听了一会,也忘了声讨服务质量不过关的奶爸,伸出小拳头,在苏轻肩膀上锤了一下,指着餐桌上的小点心命令说:“我要吃那个!”
赵一菲抹干净脸上的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她能装出来的最快乐的语气说:“吃哪个?我给你拿。”
等他们才从大厅里出来,迎面就碰上了陈林,陈林的目光在还抓着一块点心欢快地往脸上涂奶油的屠图图身上停留了一会,苏轻就放下小孩,示意他到程未止那里去,动了动自己有点酸的胳膊,把戴着电戒的手插在兜里。
陈林发现这年轻人的目光安静了不少,他默不作声地站在那,毫不躲闪地和自己对视的模样,让人产生出一种他很强大的……错觉。
陈林对程未止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对这位蒙尘的天才的敬重,然后转向苏轻:“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