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丽于是不说话了,她有点怕这个叔叔,再说,还有谁比司机叔叔更认识路呢?
车子于是越开越远,渐渐的,天也黑下来了,以前只要二十几分钟就能到家的孩子们发现,他们正在走一条人烟特别稀少的路。坐在孙晓丽旁边那个刚刚自发站起来点人数的小男生大声说:“叔叔,你走错路了!”
孩子们安静下来,都看着那个正义感特别强的小男孩和陌生的司机先生。然后开始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眼镜叔叔在又一次笑了,可是这回他什么都没说。
“叔叔,天都黑了!平时这时候我们早就到家了,我们迷路了,下车找警察叔叔问路吧!”小男生说话的样子神气极了,他是大队长,袖子上有三道杠的,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司机旁边,车速好像越来越快了。
“叔……”他一个字还没说完,就顿住了,戴眼镜的司机从兜里掏出一把刀来,明晃晃地对着他晃了晃。
“回你座位上坐好。”轻柔的声音不见了,即使是小孩子也能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和凶狠。小男生苍白着脸色往后退了一步,他明白了,这个叔叔是坏人。
小男生定定神,他想他是个少先队员,还是大队长,老师教育他们要勇敢,他要保护一车的同学。于是他白着小脸,往前蹭了一小步,大声质问:“你是坏人!可是我们不怕你,我们还要告诉警察叔叔!你一个人不可能绑架我们一车的人的!让我们下车!”
他的勇敢给了孩子们鼓励,刚刚还在扯女生辫子的坏小子们也大声喊起来:“坏人!让我们下车!让我们下车!”
戴眼镜的司机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眼前睁着大眼睛瞪着他的小男孩,孙晓丽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好的感觉,这使得她又往座位里缩了缩,书包抱在胸前,像是要保护自己一样,然后,司机突然一脚踩下刹车,每个孩子都被惯性给扑在座位上,小男孩晃悠了一下,没站稳,往旁边倒去,被司机一只手抓起来。
孙晓丽瞪大了眼睛,接着,她看见了她这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事情,司机猛地举起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刀子,一下子就捅进了小男孩的胸口,青黄色的脸上带着一种特别快意、特别疯狂的表情,把刀子飞快地在男孩的胸口里搅了几下,血像雾一样喷出来,溅在孙晓丽的身上、书包上、鞋子上,男孩短促的尖叫没有发出来,就抽搐了几下,大睁着眼睛不动了。
孙晓丽傻了,孩子们不叫了,整个车厢死了一样安静。然后戴眼镜的男人松开手,把可怜的男孩的尸体扔在地上,满是鲜血的手胡乱在身上擦了一下,他回过头来,脸上带着僵硬而疯狂的、不对称的笑容,轻轻地问:“还有谁,不想坐在座位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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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到点了,同志们我走了!”杨曼话音没落,人就不见了。成了继翘班去接女儿的苏君子之后,第二个离开办公室的。
安怡宁手里端着杯茶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身后的一溜小烟:“我拿一分钱大钞打赌,杨姐有男朋友了。”
盛遥也收拾好东西,从她身边走过,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特妖孽地笑了笑:“我拿一毛钱巨款打赌,她男朋友就是那鬼见愁的黄芪huáng • dà • xiān。”
安怡宁一口水喷出老远,惊悚地摇摇头:“真的假的?!”
盛遥讳莫如深地挥挥手,表示自己只负责散布谣言,不负责证实事实,走了。
沈夜熙把衣架上的围巾摘下来扔在姜湖脸上,后者溜号,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一下午,刚醒,还在揉眼睛。沈夜熙指指地上的水,淡定地堆安怡宁说:“你,晚上留下,把地拖干净了再走。不过盛遥说那事儿是真的,我昨天路过她旁边的时候,看见杨姐在那十指如飞地发短信,不小心瞄到了收信人,就是黄芪——浆糊你那眼睛还没揉开呢,下班了嘿。”
姜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多嘴多舌的安怡宁问:“耶,浆糊,你还在沈队家住着哪?”
姜湖眨巴眨巴眼睛,用了两秒钟才反应过这句话的意思,迟钝地点点头:“嗯,还住着呢,对哦,说起来我都住了快两个月了,也该搬……”
沈夜熙一回手勾住他脖子,把他拖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安怡宁:“丫头,昨天扫黄组的同志跟我说打算安排一次‘钓鱼’行动,缺个拿得出手的女警,你过去支援支援吧?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我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不用感谢我给你表现的机会了,就这么定了,明儿一早过去报道。”
安怡宁僵在原地三秒钟,随后蹦起来跳着脚的骂:“沈夜熙你个为了某人就插朋友两刀的大混蛋!重色轻友!”
什么叫祸从口出来着。
沈夜熙没理她,径自勾着姜湖走了。老实说他也有点烦闷,自打年前那次和姜湖说起过去的事情以后,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沈夜熙不知道这敏锐的人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开始刻意回避一些特别亲密的活动和比较暧昧的试探。
他这才悲哀地发现,这混蛋小子其实一点也不呆,看着慢慢腾腾一点也不机灵,实际比谁都精明,一警醒起来简直就是一无缝的堡垒,一点破绽都没有。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要么挑明了说得了,姜湖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估计也不会回绝得太绝,说不定打乱对方阵脚,自己这还能有机可乘。
姜湖也正琢磨着怎么跟沈夜熙开口说要搬回自己那里呢,俩人各怀心事地到了家,一张嘴几乎异口同声。
“浆糊我有话跟你说。”
“夜熙我有话跟你说。”
然后俩人都愣了一下,沈夜熙笑了笑,伸手握住姜湖的肩膀,深吸了口气:“我……”他的眼睛太亮,带着说不出负责的情绪看过来,那么认真,认真到几乎说得上温柔,姜湖忍不住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沈夜熙衣兜里的手机铃急促地响起来。直接把气氛给破坏干净了,沈夜熙酝酿好的一口气泄出来,小声骂了一句:“我靠……喂!谁呀?!”
他脸色臭臭的,特不耐烦,姜湖却暗中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