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谦笑骂:“去你妈的,‘胃虚’,还‘胃疼’呢。”
他们仨打闹了一番,自带干粮饭菜地在魏谦家里吃了一顿后各自散了。
魏谦琢磨了一下,既然乐哥问起他了,他就得亲自去见一见,否则就比较不懂事了——魏谦为了零花钱,从小和一群社会渣滓混在一起,而乐哥就是他们一伙人的大哥,是远近最牛逼的爷们儿,比他们都大,混了很多年,家里很有背景,人也十分仗义,跟他们这群小兄弟也都是交心换命,不拿架子。
魏谦他妈死了以后,乐哥没少照顾他们,有忙帮忙,有事扛事,魏谦一度曾经觉得他简直是自己的亲哥。
乐哥对他依然是和颜悦色的,先是和魏谦寒暄了几句,又说:“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这小东西来咱们这,也不知道走了多少的路,这么大的小玩意儿,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我看将来他没准是个人物,能比我们这些人走得都远,要不然就叫小远得了。魏远?唔……不大好听,加个字,叫‘魏之远’,好不好?”
乐哥给起名,魏谦自然乐意。
那时候魏谦还小,没那么多心眼,他虽然半只脚踏进了三教九流里,却到底年龄见识所限,并不能很好地理解成年人社会的规则,也并不真正地知道乐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时哪怕乐哥放个屁,十四岁的魏谦也会觉得他放得很有哲理。
乐哥又问:“那小东西有多大了?”
“他自己说有八岁了。”魏谦说,“我看不像,也就跟小宝差不多。”
乐哥“唔”了一声,皱皱眉:“那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他没有户口,有大名也没用。”
是的,魏谦心里一动,魏之远有了大名,可依然是个名副其实的“黑人”。
其实如果不是魏谦tā • mā • de一个嫖客喝多了装好心,现如今魏谦肯定也是个“黑人”。
魏谦皱皱眉,本地户口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对此,他确实无计可施。
乐哥故意停顿了一会,让他好生苦恼了一番之后,才悠然开口说:“你要是信得过我,不如这事就先交给我吧,你看怎么样?”
魏谦当场就是一愣:“我……我这个……这个事这么……”
他一时间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魏谦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自嘲说:“完了,都快被麻子传染成结巴了。”
乐哥亲昵地摸了一把他的头,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答话。
乐哥虽然年轻,却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并且野心专走歪门邪道。
他颇有心计,多心多疑,知道将来要成事,必须要有自己的死忠,他在替自己铺路的过程中,就看上了魏谦。首先魏谦年龄合适,十四五岁,正是一知半解的年纪,懂事,又不太懂,对他好一点,他就容易死心塌地。而那么多的小兄弟,乐哥就看上了魏谦一个人,也是因为魏谦能混、能打、能豁得出去,有这样三个特质已经罕见,何况他竟然还会读书。
乐哥第一次听说这个小子竟然能参加中考,还能考得那么出息的时候,简直都震惊了,即使乐哥已经算是个当地的人物,他依然是个从小流氓混上来的大流氓,从没有和“读书”这种事扯上丝毫的关系。
魏谦这个小崽,哪怕生在个穷一点的普通家庭,将来也必成大器,可偏偏命运这样怠慢他,简直再合乐哥的心意也没有了,乐哥觉得自己就像出门逛花鸟市场买石头,结果捡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的漏。
乐哥心里盘算着,唯一的问题,就是魏谦这个人脾气有点难摆布,虽然难得对自己有几分敬畏,却是个绝对不愿意求人的。
供一个半大小子念高中,也没几个钱——以乐哥当前的财力来说,哪怕是送个孩子出国念书都不值几个钱——雪中送炭的情义,他不怕魏谦将来不肝脑涂地。
乐哥看得出来,这个孩子心重脸皮薄,这样的人,忘恩负义的事恐怕干不出来。
当时的户口比后来宽松很多,只要有门路,花点钱,还是有些可操作性的,只是再有可操作性,也不是魏谦的能力范围之内的,所以魏谦想了想,没有不识好歹地拒绝,心里暗暗给乐哥记下——这都是人情债,要还的。
乐哥又和他随口说了几句闲话,没提学费的事,户口无论如何都是魏谦办不到的,这小鬼尚且能接受,可学费的问题,他却不能说,说了反而容易伤了少年人的自尊。
但乐哥不着急,他看得出魏谦是真想读书,不然成绩也不可能那么好,所以他等着,魏谦总有一天会主动来求自己,临走,乐哥意味深长地对魏谦说:“跟哥客气什么?谦儿,你记着,以后碰见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哥,听到了吧?只要哥能力范围之内,天塌下来也能给你扛起来,别自己憋着,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
他说完,用力地拍了拍魏谦的肩膀,看着手足无措的少年,自觉自己这事办得真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这样的雄才大略,将来不成事简直天理不容。
第六章
乐哥办事麻利,魏之远的户口很快就下来了,落在了魏谦家的户口本上,这下送他去上小学都没问题了。
而养活魏之远其实也不难,给他吃饱饭就行了,魏之远给什么都吃,不挑食,抓紧时间吸收一切他能吸收的营养,小半年的光景,他就蹿了半个巴掌高的个子,完美无缺地解释了什么叫做“给点阳光就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