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回过神来,用更加强硬的态度勇瞪了回去,祭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放了大招:“有本事你就弄死我!弄死我你也是个不要脸的臭流氓!你不就点本事吗?你还能干些啥?老娘反正没几年好活了,怕你?我呸!”
她的唾沫星子还没来得及从嘴里扑腾出来,就被魏谦蛮力推到了桌子上,魏谦终于不要面子了一次,把宋老太和木头桌子一道掀翻,泡腊八蒜的醋洒了一地,酸味呛人。
宋老太“哎哟”一声,四仰八叉地坐在地上,头上可笑地顶着两瓣蒜,随后她深吸一口气,亮出她十里八寸都能听见的大嗓门,坐在地上嚷嚷:“shā • rén啦!shā • rén啦!臭流氓杀……”
她的喊声戛然而止,因为魏谦一把揪住宋老太的衣领,布满青筋的手捏住了她皱纹丛生的脖子。
宋老太的脖子就像鸡脖子一样细,被他一只手就给握过来,她的皮肤松弛,可怜巴巴的,魏谦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活生生地把她从地面上给拎了起来。
这俊美的少年眼睛里全是阴影,形容冷漠,手心却很热,他的手劲奇大,好像是铁了心地想掐死这老太婆。
宋老太根本挣扎不开,她像条掉到岸上的鱼一样四肢乱扑腾,徒劳地用剪得凸凸指甲抠着魏谦胳膊上的肉,脸很快变成了青紫色。
魏谦觉得自己几乎掐到了她的器官和脊梁骨——他退学之后,日子过得无法无天,心里血气一阵翻涌,轻易地就越过了shā • rén放火的思想障碍,那一刻,魏谦是真想把这死老娘们儿这么活活掐死。
宋老太伸出舌头,开始翻白眼了,就在这时,魏谦背后的卧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哥!”
小屋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宋小宝和魏之远站在那,魏之远面色凝重,宋小宝的尖利的童音像是一把直刺他心尖的剑,魏谦脑子里的那根筋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真的险些动手shā • rén,还是在自己的家里,登时骇然松手,宋老太站不稳,他一松手,她就顺着墙根滑坐在了地上,噎得不住倒气。
魏谦一只手挡住扑过来的小宝,蹲下来用力砸了几下老太太的胸口,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用力地按她的人中。
好一会,老太太才倒上了这口气,先咳了个惊天动地,而后她把黑眼珠翻回来,声音尚且嘶哑,战斗精神却依然闪耀着光辉。
她不顾自己方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早,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指着魏谦的鼻子森然说:“杀千刀的小畜生,你这个biǎo • zǐ养的!”
魏谦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勃然作色,小宝就一头扑进了老太太怀里:“奶奶!”
宋老太想到自己的晚景竟然凄凉成这样,寡妇失业,千里迢迢地到城里投奔儿子,被告知老年丧子,而后又让一个小畜生给欺负成这样……她顿时悲从中来,娘儿两个抱头痛哭起来。
魏谦的表情是麻木的,心里也是麻木的,他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好一会,终于叹了口气,试探地伸出手去摸小宝的头发,却被宋老太凶悍地一巴掌狠狠地打开。
这个老太婆十分神奇,鬼哭狼嚎成这样,竟然也不耽误她骂人。
“别碰我孙女,你这个臭流氓、shā • rén犯!迟早有一天枪毙你!你不得好死!”
有那么一瞬间,魏谦竟然认为她说得对。
他从巨大的打击、悲伤和愤怒中回过神来,突然就觉得心灰意冷。
宋老太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当着他的面把小宝领走了,魏谦靠在墙上眼睁睁地看着,没有阻止,甚至没有吭气。
小宝一只手被奶奶牵着,被动地跟着她往外走,不停地回头看她的大哥。
大哥的眼睛里有血丝,整个人显得疲惫极了,一路目送着她离开。
小宝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说,那眼神却印在了她小小的、懵懂的心里,印了一辈子,永不磨灭。
大门“咣当”一下当着魏谦的面关上了,好一会,他才脱力了一样地坐在了地上,点了根烟,靠在墙上,叼在了嘴里,他心里茫茫然一片,哭不出也笑不出,只想倒头大睡一觉,可他知道,自己大概也是睡不着的。
麻子没了,小宝走了……还睡个屁。
魏之远默默地蹭过来,把烟灰缸放在了魏谦的手边上,小心翼翼地往他旁边靠了靠。
魏谦抬头看了他一眼,魏之远连忙停住自己的动作,谨慎地观察大哥是不是烦了,发现没有,他就试探着更小心地靠近,最后,魏之远搂住了魏谦的一条胳膊。
他发现大哥没有反对,又试探着把自己挤进了魏谦怀里,把头靠在了他身上,嗅着他身上有些刺鼻的烟草味。
“……麻子没了。”魏谦忽然开口说。
魏之远抬起头,看见魏谦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地板上,直觉他的话不是对自己说的——魏谦不管自己怎么称呼,从不对他和小宝直呼“麻子”,都是“你麻子哥”。
所以魏之远识相地没吭声,静静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