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道歉生涩又不熟练,显然是缺乏练习。
褚桓本是个自恋的人,自恋的人最会搜肠刮肚地放大自己的优点来自赏,纵然偶尔有些小错,也是客观环境或者别人的问题,无辜的自己是可以被原谅的,道歉算什么东西?
当然,眼下已经好多了,因为他早就跟自己反目成仇、因爱生恨了。他心里总是怀着一股无来由的亏欠感,自己也说不清亏欠了谁,但就是不安。
仿佛只有让他把命还来给谁,他才能心安理得地入土为安。
他不由自主地陷在这种病态的视角中,感觉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
看见音兽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第一时间预判出他们是奔着人来的呢?
那一箭有什么理由射歪了呢?
为什么他不能再强一点,不让南山对他有那么大的不安全感,随时以为他很脆弱呢?
南山终于从眼观鼻、鼻观口的状态里抬起头,睁眼看了褚桓,他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也很难从褚桓一句话、一个肢体语言里揣摩出多深的含义来,但他跟从了自己的直觉。
南山抓住褚桓的胳膊,皮肤触手处冰凉如水,他试探着栖身上前,飞快地揽住褚桓的后背,给了他一个一触即放的拥抱,然后暗自庆幸自己被水泡成一团的长发纠结着垂在脑后身侧,门帘似的能挡住他一切不该红的地方出现的红晕。
褚桓一僵,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南山族长竟是如此的不拘小节,然而他眼□上衣服单薄,裤子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基本遮不住什么,一举一动得暴露在南山眼里,他只好强行按捺住自己的浮想联翩,假装正直地干咳一声:“你那个……他们明天会在哪等我们?”
南山听他干咳,自己嗓子也有点痒,于是干涩地说:“中游附近吧,我让他们往下游方向去了,差不多一天的脚程。”
褚桓点点头——他们先前本来是奔着河流上游的方向,后来临时改道往下游走,等于绕了一大圈,恐怕会多走出几天的路程。
上游浅浅的平均水深根本养不出这音兽这种庞然大物,它们必然是出于某种原因,刚迁徙过来,他们必须得去下游查看一下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些理由褚桓不用问也心知肚明,因此一时间,两人间就没有话说了,忽然,他们俩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我去生点火。”
话音一撞,又一起尴尬地闭了嘴。
褚桓觉得这次真不是自己浮想联翩,他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某种暧昧难言的氛围。
39、异界
褚桓喉头微动,南山却在盯着他……或者说,是在逼视着他,像一条盯紧了猎物的猎豹,眼珠动也不动。
纵然他们语言交流起来总是有一些鸡同鸭讲的障碍,然而行为与表情却是普世通用的,南山的眼神让褚桓一阵心悸。
他胸口陡然一热,流经的血液全无幸免,无一例外地被加热到滚烫,他感觉自己那一身沉甸甸的骨头陡然轻了两斤,脚下无根,几乎快要飘到空中去了。
褚桓一个恍惚就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周遭忽而如沐春光,而他无法抑制地心驰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