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在医院还习惯吧?”
“挺好的。”
“学校那边呢?”
“也挺顺利。”
“那就好。”颜书中似乎不想跟他多聊,迅速洗完了手,说,“我回休息室吃饭。”
“爸。”颜景开口叫住了他,见他回头,便轻声问道,“颜叙是什么人?”
颜书中皱了皱眉头,“你堂叔的儿子,小时候来我们家,还跟你一起住过一阵,你都不记得了?”
颜景怔了怔,仔细在记忆里搜寻某个姓颜的远房亲戚,想了很久,总算是想了起来。
十岁那年,的确有位得了心脏病的堂叔来家里找爸爸看病,身边带着个很怕生的小孩,他们远道而来,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颜景记得那个堂叔,很瘦的男人,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爸爸说他有严重的心脏病,这几天要在医院住院做检查,让颜景帮忙照看他带来的小堂弟。
当时颜景忙着跟欧阳朔参加学校组织的郊游,根本没兴趣去照顾那个怕生的小孩。那孩子性格很内向,每次见到他就小声地喊他堂哥,好像害怕别人会冲过去吃了他似的,缩着脑袋怯生生的模样,像只可怜的小白兔。
现在长大了,依旧是一副温柔斯文的样子,被护士调戏几句都能脸红,虽然容貌变化太大,性格倒还是那么的内向。颜景忍不住想,那个小孩,心脏一直不好,生命力却很强悍,这点上倒是继承了颜家人打不死小强的优秀传统。
见颜景想了起来,颜书中便继续说:“当时国内的医疗水平没有办法治好他的父亲,他们一家人就去了美国,后来他父母相继去世,颜叙就回来了。他自小心脏不好,回国后一直在规律治疗,这次发病,不能再拖下去,我让他做手术,他还死活不肯,幸好有心理医生来开导他。”颜书中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颜景一眼,“听说,去会诊的心理医生,正好是你?”
“是的。”颜景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僵硬。
早就该想到,颜叙跟自己或许有什么关联。两人都姓颜不说,还都是稀有的ab型rh阴性血。没想到这个颜叙就是那位有心脏病的堂叔的儿子。算起来,两人的爷爷是堂兄弟,关系并不算亲,可是,有了这么一层血缘上的关系,颜景就无法再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颜叙了。
颜书中突然问:“那么,他爱人,你也见过了?”
颜景怔了一下,在父亲冷静的目光下僵硬地点了点头,“是,戎宇明,我昨天见过了。”
“他们在一起很久了。这件事你妈妈一直瞒着你,是怕你难过。”见颜景不说话,颜书中轻轻叹口气,说,“你跟戎宇明的事,颜叙完全不知情,过去那么久,你也最好别在他面前提了。”
颜景突然一愣,“爸,你是觉得……我会厚着脸皮去破坏他们吗?”原来在他心目中,这个儿子居然可怜到这种地步了。听着他以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颜景的心里一阵抽疼,自嘲地笑了笑,淡淡说道,“您放心吧,我一个字都不会提。”
“那就好。”颜书中点点头,“颜叙手术用血也是你献的吧?血库紧缺这种稀有血型,昨天突然有人自愿献血。我记得你也是ab型rh阴性。”
颜景笑了笑说:“是啊。”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拧了起来。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会想起颜景的存在吧。
“好了,你回去吧,我去看看颜叙。”颜书中留下这句话,头也没回地转身走进了手术室。
颜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面前,沉默了良久,这才转过身,慢慢地往门口走去。
从小到大一直敬佩并崇拜着的父亲,到了今天,依旧不会拿正眼去看他。在父亲的心里,连亲缘关系如此遥远的颜叙,都比这个让他丢脸的儿子要重要得多。
chapter34
走出手术大楼之后,不知为何,颜景的眼前总是浮现手术过程中父亲右脚颤抖的画面,他总觉得那样的颤动不太自然,像极了他在国外见过的帕金森病的患者。
颜景紧皱着眉头,心想要不要请个私家侦探去查父亲有没有在秘密就诊的记录,手机却在此时突然响起,来电显示里的名字是颜茹。
颜景有些疑惑,接起电话问:“姐?有事吗?”
颜茹语气平淡,“你现在有没有时间,顺路到我公司一趟。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颜景低头看了看表,已经是五点半的下班时间,于是点点头说:“好。”
从医院走过一条街就是颜茹的公司,颜景乘电梯到了十楼,见姐姐正在跟人交代着什么,看见他之后,点了点头,又回头冲那年轻女孩说:“明天下午记得到印厂去拿新一批的宣传册。我有事先走开一下。”女孩乖乖答应着:“好的,知道了,颜经理您去忙吧!”
依旧是一派女强人的作风。
颜景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她雷厉风行的样子,半晌之后,她才交代完工作,走到颜景面前,笑了笑说:“你跟我来。”
颜景跟在姐姐身后,走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很干净,书柜里的资料夹摆放得非常整齐,就像是图书馆的展览架。颜景想起学校教务处那位灭绝师太朱莎老师的办公室,也是这种冷冰冰的严谨风格,果然是女强人的习惯吧,对于工作总是这样的一丝不苟。
四十岁的女人,看上去依旧年轻,身材极好,气质优雅从容,身居总经理的高位,完全是事业型女人的典范。
只是,她再也没有结过婚。
自从当年戎宇诚车祸身亡之后,她就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中。
看她如今这个样子,颜景的心里也不好过。当年姐姐受的打击有多大,颜景其实是很清楚的,她从来都是个好强的女子,从小习惯了dú • lì撑起一切,戎宇诚死后,她甚至从没在人前哭过。
只是很多次深夜里,颜景半夜去洗手间,会偶尔听到她卧室里传来的压抑的哭声。心疼之下偷偷溜进去看她,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她这样好强的人,或许也只有在梦里才会流泪。
“坐吧。”颜茹指了指旁边的沙发,“桌上有咖啡。”
颜景走过去坐下,拿起咖啡喝了几口,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你的私生活我本不该过问,不过这次……”颜茹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颜景,“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你可知道他的身世背景?”
颜景笑了笑,“你果然去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