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车马只要停泊在店门,下车的娘子们将被密密实实的藤萝架所遮挡,外头压根瞧不见热闹。
一路走进店内,一层分设许多桌椅,每桌之间以珠帘相隔,妙就妙在那珠帘上间穿着各色干花,望之雅致,闻之幽香,这却是岚娘子的主意:“我家胭脂店里凡是花瓣碾碎的香粉便卖得快些,想必小娘子们喜欢这些。”
二层则分设包间,不同包间里以不同风格装饰,有竹林清幽的,有兰花吐艳的,有梅花绽放的,不一而具。
灶间则被设在了一层西边,另开一门直通街外,这是为了方便厨子们采购,也是为了叫他们不接触到脚店内部。灶间只留了一个窗口用作传菜,到时候自然有专门的娘子将做好的菜肴端至各处。
事情繁杂,好在如今琬珠郡主早产后,长帝姬不放心女儿,便将她的饮食交由太医院的医正们接手照顾,好在郡主如今心结已消,能吃得下别人做的饭菜,慈姑便能安心来处理店中事宜。饶是如此,她与哥哥、岚娘子三人镇日里仍旧忙得脚不沾地。
向晚,镇北侯府,濮宝轩正在厅中急得团团转。
疾风一脸为难:“侯爷今夜又不在家。”
“可我有急事。”濮宝轩顾不上喝茶,鼻尖沁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凑过去围着疾风撒娇,“好疾风!好兄弟!”
疾风犹豫几瞬,濮宝轩虽然骄纵些,可也是侯爷最疼爱的侄子,更何况濮家二房素来与侯爷交好,再者,侯爷不过是去吃饭,倒也不是不能说……
“我爹爹都拿出白绫追着我要勒死我哩!快救救命!只怕过了今夜十一叔要寻我说话便只能来我坟前烧纸了!”濮宝轩苦着脸求饶。
二房老爷素来教子甚严,上次这位小少爷便是抗婚离家出走,还是侯爷寻来的,想到这里,疾风便说了出来:“侯爷,这会子应当在马行街夜市一处康家食铺吃晚饭哩。”
濮宝轩纵马便到马行街夜市上,跟人打听两句别人便知道那家食铺,还热心指点他如何走。
他不多时便到了康家食铺,便见灯火下有个小厨娘身着青布衣裳,却未当垆盛饭,而是坐在凳上,侧身与人说着话。
那与她说话的人,身着常服,一脸的春风霁月,可不正是濮宝轩朝思暮想的十一叔么?
他顾不得多想,立时三刻冲了过去,饱含热泪:“十一叔!”
濮九鸾一番查探,早暗暗怀疑上了这康慈姑便是黄家嘉娘,他索性来了个釜底抽薪,将那枚她前来典当的指环拿了出来,当面问她:“小娘子可认得此物?”
蓝色的琉璃光芒在橘色的灯火下幽幽闪着璀璨的光泽。
慈姑瞪圆了眼睛。
旋即神色不变:“这是何物?”濮九鸾看她一脸镇定,可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心思,心里登时明白其中有故事。他还待要问,却被冲过来的濮宝轩打断,忙将指环藏在手心。
可还是被濮宝轩瞥见一眼。
他心里升起了一瞬的疑惑,却丝毫没放在心上,先抱住了濮九鸾的膝盖,呜呜咽咽大喊:“十一叔救救侄儿!!!!”
濮九鸾神色怪异,如触火一般收回了指环。转瞬推开他肩膀:“这回又是为着何事?”
慈姑收了惊疑,见他们说起了家事,便退到一边如常做饭。
厨下有收拾成小块的猪蹄,她便将猪蹄加入生姜飞水,而后垂头细细切起姜片、葱段等物,再将发酵过的腐ru用两块小石头研磨成末。
随后便起了热油,倒入冰糖小火熬制,待到熬成棕色的糖浆后再将猪蹄投入慢慢煎制,待上色后再倒入花椒、葱姜、老抽、香料爆炒。
濮宝轩拉住了叔叔将苦水尽数倒尽:“十一叔啊,我爹爹如今又逼着我娶王家大娘子!”
他本来听了十一叔的劝告,老老实实去王家相看,看来看去倒瞧见王家大娘子打骂身边奴婢,心里登时不喜起来。
谁知过了几天,爹爹居然跟他说要定下王家大娘子!一时吓得他立刻来寻十一叔。
那边厢猪蹄在锅中“滋滋”作响,丰腴的脂肪被金黄的沸油熬出,发出美妙的响声,慈姑再将研磨好的玫瑰腐ru投入,最后倒入两勺适才的高汤。
“刺啦”一声,高汤触及到烧红的锅底后立刻沸起一片雪白的雾气,锅中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好香?”正流着清泪求援的濮宝轩吸吸鼻子,“店家,给我也来一碗!”
说完转头又抱住了濮九鸾衣袖:“十一叔!您可得救我小命哇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