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却不在堂厨里,小丁摸摸脑袋:“师父说要去买白术茯苓之类的补药,晚膳再来熬汤。”
白术茯苓皆是补血滋补的药材。
濮九鸾点点头,面无表情出了门。
大理寺卿今儿个很是纳闷,怎的王爷一直嘴角带着笑?
只不过上官的心思不是他能揣测的,是以大理寺卿咳嗽一声,将案卷念出:
“歌女青萍,出身云梦之地,不过很小就被卖到了汴京的州北瓦子,卷宗上显示她长在烟火之地,擅弹奏古筝,当天她曾经在席间给人弹奏,席间有宰相与福王,有目击之人证实她进了宰相府,之后再被人看见是在城南郊野的乱葬岗。身上衣衫褴褛,还检视出福王的贴身玉佩。目前证据指向不明。”
宰相左冰此人性格酷烈果敢,说得难听些是残忍。他曾经是秦王的人,任吏部尚书,秦王倒台后却稳坐不倒,索性将自己的女儿送给当时的晋王如今的官家做侍妾。为了福禄地位连亲生女儿都能轻易舍弃,这种人与禽兽又有何异?濮九鸾皱了皱眉头。
左冰这般不择手段居然赌对了,晋王顺利登基,左冰的女儿也被封为四妃之一的淑妃,他自己则从吏部尚书一路上升,高歌猛进直到宰相位子上。
可福王地位也不逊色,他是官家亲弟,血脉关系一脉相承。人都知官家最疼的便是这个亲弟,何况太后娘娘还在宫里,早就哭着向官家进言了许多次:“小人作祟污蔑你兄弟。”
一个是亲骨肉,一个是归顺来的大将,冷了谁的心都不好。
官家便将这档子官司交给了濮九鸾,兴起了诏狱。
濮九鸾在日光下端坐沉思:本来案件胶着起来,偏偏左冰按捺不住先动手伤了证人,几乎能叫濮九鸾断定是左冰动的手,只是证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又能有何证据证明是左冰呢?
作案动机又是什么呢?左冰于女色上不过淡淡,平日里并无任何沉迷女色的证据,再者仵作查验过歌女尸首,并无任何被人□□过的痕迹,显然不是情杀。
那么,一个普通的歌女,又是为着何事才被灭了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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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脚店如今扩建得有模有样。三进庭院各有千秋,分别被称作杏子坞、梅园、兰香榭,其中兰香榭建造在一片小小池塘之上,打开窗户便见外头流水潺潺,当真是意趣十足。
兰香榭后头的厨房里,慈姑正教导着那帮小童们。
她将这些半大小子们和小娘子聚拢在一起,先教他们学着洗菜。
小童们议论纷纷:“为何要洗菜?”
家里若是普通厨子还好,总干过这些杂活,若是家里有些家底的,那不说金尊玉贵也是家里娇惯着长大的,哪里洗过菜?
“洗菜并不单是用水冲洗,而是厨子认识蔬果习性的好机会。”慈姑见他们不服,随手拿起灶间一把芫荽,“这把芫荽,叶子细嫩而清新,茎秆粗壮而味道凛冽,摘菜和洗菜的过程中会使它散发出不同的味道,你便自然而然知道了这菜的叶子怎应当怎么用,茎秆又应当怎么用。”
“荤菜也是一样。”她提溜过来一只鸭,冲洗后只不过几刀就将鸭子剁成不同部位:“这是鸭头、鸭脖、鸭翅,清洗时已经能见到不同部位的表征:鸭翅紧致,鸭脖崎岖不平,在接下来做菜时才好对症下药。”
几句话就说得那些孩子们心服口服,正当此时,岚娘小声唤慈姑:“文葆帝姬来寻你。”随后她身后文葆帝姬遮遮掩掩走了出来。
慈姑要想上一想才想起这位文葆帝姬,自打上次摘星社一别,她便再没有瞧见过文葆帝姬。此时见面犹自不卑不亢:“见过帝姬。”
她身后的小童们也纷纷见礼,慈姑担心他们冲撞了帝姬受罚,便叫他们都去外头。
文葆帝姬倒有些不好意思,先问:“黎家可有伤你?”而后颇有些不自在道:“先前我是主家要招呼客人,见你走了腾不出手来招呼你,后来又遇上大娘娘生病,我要侍疾,一直得不出空来与你道歉,如今你可好了些?”
慈姑笑着摇摇头:“帝姬与我道歉倒折了我,我当日是不喜那等情景,白白骗了个摘星令就跑,倒要请帝姬莫怪罪我才是。”
见她不放在心上,帝姬才舒了口气。她也是今儿个中午才得到的消息,这康慈姑居然与濮九鸾交好。她虽然贵为帝姬,可在官家身边的地位却远远不及濮九鸾,听说黎家姐妹得罪了康慈姑昨夜便在康家跪了一夜求原谅,帝姬听说后心里也嘀咕起来。
她原本只当当日之事是个插曲,心里也不过有些替慈姑惋惜罢了,至于更深层次上赶着结交的想法却是没有,她瞧中了一个有趣的小娘子,主动招揽她进摘星社已然是格外开恩,是慈姑自己不识抬举要走人,难道还要她堂堂帝姬上赶着三顾茅庐不成?
可今日听了黎家之事,索性过来瞧瞧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