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九鸾往秦国公府上去。
现任的秦国公是老国公爷的大儿子濮雁修,他见濮九鸾进来面色不虞,冷哼了一声,脸转到一边:“你来作甚?”
“大哥可莫要问我。”濮九鸾将手里一叠账册送过去,“修建堤坝的亏空,你知也不知?”
濮雁修吃了一惊,自打老国公爷去世濮家便不如从前那般鼎盛,虽然濮九鸾得官家欢心叫外人以为濮家如今还深得圣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濮九鸾与濮家早就势同水火。
这修建永定河堤坝是他好容易才攀上唐妃得来的活计,谁知其中倒出了岔子?
他顾不上赶走濮九鸾,转而捡起那一叠账册细细翻了起来。
越看越心惊,这账册上记载今年修建堤坝用土石的数量是往年的三倍!
稍微细心些的人都能瞧出来其中有猫腻。
濮雁修想起自己手下那些幕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大哥是个好人,可手下那些幕僚也当整治一二。”濮九鸾轻声道。
“要你管?!”濮雁修毫不领情,反唇相讥,“你管我们国公府作甚,早就将你分家分了出去!”
他与濮九鸾互想看不顺眼许多年,没想到自己竟然落了个这么大的把柄在他手里,是杀是剐由着他去,只不过自己身后还有一府人的安危。虽然濮九鸾交了权,可谁能保证他手里没捏着些暗卫之流?想必对方就是通过这法子查出了他的亏空。
事已至此,犹不能求饶,濮雁修昂首挺立:“你自去报官,我无话可说!”说罢便等着对方耀武扬威。
“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父亲的儿子是不是?”对方却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濮雁修的神色有片刻的动容,他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这个弟弟。
“看大哥的样子毫无惊讶,是早就知道了?”濮九鸾往前一步,端详着他神情。
“哼!”濮雁修啐了一口,“我怕你不成!”
濮九鸾不生气,反而笑道:“大哥不是个会撒谎的人,既然你说是,那便应当是了。”心里有丝丝的怅惘。
这些年两人缠斗得厉害,私下里没少互相给对方使绊子,可是濮九鸾却从不知道自己不是国公爷亲生。
如此一来自己多年倒真是如个跳梁小丑一般与老国公爷亲生子争宠,争来争去别人亲儿子早知自己是个外人。
“这亏空我用我的私银替你填上。”
濮雁修惊讶抬头,转而愤愤道:“不用你管!”
濮九鸾垂头:“这些年,我都不知道我不是亲生,我一直以为我们都是爹的儿子,不服气他待你如珠如宝反而将我扔到漠北因而处处与你较劲,好叫爹爹看看他的好儿子其实是个草包。”
“你!”濮雁修将手里一份镇纸拿起来就要抡过来。
“我不知道你不会仍的。”濮九鸾毫不畏惧直盯着他眼睛,“直到最近我才知道我不是亲生,这才明白他待我已经是仁至义尽,而你恨我是天经地义。”
镇纸放了下来,濮雁修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我……”
他从小就被二夫人教育过要防着这个私生子,要防着三夫人:“她就是个狐狸精,将你爹爹勾得神魂颠倒,连亲生儿子都不要转而护着个野种。”
这怨恨在国公爷下葬时到了顶峰,他居然弃自己生母与不顾,要与那个狐狸精合葬!
三夫人死后国公爷未曾再娶,世人说起来都说国公爷是待第一任夫人深情:因着世人都知二夫人是为着照料大夫人孩子嫁进来,三夫人又是官家指婚两人很少亲近,便都说国公爷是为大夫人守着呢。
可只有他和二夫人知道国公爷爱的人到后面已经变成了三夫人。
濮雁修理智上知道国公爷生前待娘极好,娘死后又许多年才移情而且只放在心里并未有任何迹象表露出来,反而待他这个大儿子待舅父家极好。可濮雁修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憋屈。
还有濮九鸾,那厮根本就不是濮家血脉,谁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野种。
两人斗了许多年,濮雁修恨濮九鸾娘抢夺自己的父亲,恨他生为野种还不识趣反而如亲生子一般与自己较劲,更恨他年纪轻轻就绽露头角仕途得意,别人提起来都艳羡老国公爷“可生了个好儿子”,不记得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国公爷。
更扎心的是还有不少请托濮九鸾的寻到他这里来:“镇北侯不是国公爷亲弟弟么?他看在国公爷面子上定能帮我一把。”
哼!濮九鸾那个怪胎看在我面子上定能坑你一把!
这些说不出来的攀比与焦灼叫濮雁修心里越发愤恨濮九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