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还没动手删除,下面就又收到了一条新发来的消息。
——我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一直很信佛教。每次提到我父亲的不忠,她总是会用一些因果报应的理论来解释一切的不公平。她说前世负别人的人,今世总要还债。她越痛苦,表示上辈子负我父亲就越多。这一世他越无动于衷,前世就越爱她。小辰,我已不知该如何才能挽回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只知道,自己一定曾经欠了你一屁股的债,而且前生你也一定爱了我一辈子。
冷空气漠然地卷席着庞大的城市,雨下得越来越大。
有更多的液体在浅辰的脸颊上落下。
晚上,浅辰打电话给米糕询问柏川的状况。米糕似乎从展倩那里听说了白天发生的事,对浅辰的态度更加冷淡了。无论浅辰问什么,他的回答总是淡淡的,不会超过三个字。浅辰一直从电话中听见柏川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却一直压抑着没有问出来。
挂了电话,前所未有的疲惫感令浅辰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借口买烟开车出去散心,过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家。倒在床上闭目养神,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家中安静得有些不像样。站起来四处搜寻,发现源风原本不多的行李已经不见了。
精神恍惚地在房间里兜兜转转了几圈,浅辰在床头柜上看到一张小纸条。
上面有钢笔写的一行字:
小浅,谢谢。
下面加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医院。
对食物格外挑剔的柏川一直都偏爱家里一个厨师做的菜。这时助理送来了这个厨师精心调制的鲜汤,端在柏川的面前,柏川躺在床上却背对他们,凝望玻璃窗上渐渐滑下的雨水,久久没有任何反应。
终于,米糕在旁边低声说:“柏川,不管如何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为这样一个人折磨自己,有点太不值了。”
这时柏川才坐起身回过头来,轻轻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走神了。”
他接过助理送来的汤,吹了几下,大口大口地喝了个干净,然后拿纸巾擦擦嘴角:“挺好。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你身体素质很好,现在过了危险期,你又有私人医生,可以直接回家调养。”米糕拿出手机翻查医生的电话,“你想出院,我可以现在就叫医生去庄园等你。不过如果回家以后你还要继续喝酒,那还是在这里多住几天的好。”
“不喝了,我还不想英年早逝。”柏川擦了擦脸,低头无奈地笑了,“前几天有点反应过度了。刚我仔细想了一下,大概只是男人的征服欲在作祟吧。其实要放下并不是很难。”
“不愧是柏川,这么快就想通了。不过难得你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挺不容易的。这是好事,起码证明了你还是个人类。话说那小子虽然现在意气风发得很,但还是差你一大截,我看他也是一头热的类型,这种感情持续不久的……啊,晚上好,史密斯医生……”
米糕走到一边打电话了。
一头热么……
“白菜,我觉得你一天这样忙来忙去的太辛苦了,以后等我混出头我养你吧——最晚到三十岁,我保证!”
“……你计划得还蛮远的,我都没想这么多。”
“啊?!你跟我只是玩玩的?搞什么,少爷我不乐意了啊。”
“跟你开玩笑的。”
“玩笑也不能开啊,你没听人说么,白羊座的人都是表面大大咧咧,实际很重感情的。你如果真想甩我,我变成鬼都会缠死你……”
“……小辰,那个表情很可怕,以后别做了。”
柏川靠在床头,又一次出神了。
每天早上醒来最令人期待的事,大概就是看见那个人安静的睡脸吧。如果去亲吻他的额头,他还会在沉睡中痴痴地微笑。
如果分手的话,就再也看不到了。
柏川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和浅辰在一起这么久,这竟是他第一个最害怕失去的东西。
与此同时,源风捂着脑袋,跪在住宅区外的树林旁。
病痛又犯了。尽管眼前的景象是一片昏花,但那种仿佛有机器在脑中翻搅的剧痛还是几乎杀死了他。
不是不知道浅辰的犹豫,也不是没有猜到浅辰一直在欺骗自己,但自己如此自私,还是会下意识选择相信他,自欺欺人。
直到看到浅辰在客厅接电话,看见他如此担心地询问柏川的身体状况,像是害怕被自己发现一样压低了声音,又在挂了电话后难过得眼眶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