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是好字,这名字却要作何解?”徐文美道,“我这里可既没有风,也没有水,何来fēng • bō?再说了,我让你弄个匾额,你倒好,折腾了这么一出。”
“嘿嘿,这三个字做匾额不合适。况且只有石之稳重,方能定fēng • bō。所以我就自己做主弄成这样了。反正师父你也没规定要做成匾额不是?”平安笑着道,“至于fēng • bō嘛,还不到处都是?”
徐文美眯了眯眼睛,朝平安看去。
平安却恍如未觉,“你看着小院周围松柏竹林,花木扶苏,有风吹过,肯定会有动静。这难道不是一种fēng • bō?”
“不错。”徐文美忽然笑道,“算你过关了。”
“原来师父在考验我啊?”平安打蛇随棍上,“那我过关了有没有奖励?”
徐文美冷笑一声,“我揍你一顿,要不要?”
“那还是算了吧,师父你老胳膊老腿的,再为揍我有什么损伤就糟糕了……嗷!”平安一边说一边朝院子里闪,满心以为徐文美没有准备一定追不上自己,却不曾想慌不择路间撞到了门框上,疼得他大叫出声。
徐文美站在后面看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最后索性倚在那块“定fēng • bō”的石头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师父,适可而止啊。”平安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见他笑得那么夸张,就忍不住了。好歹我是你徒弟,我丢人你也丢人好么?
徐文美这才直起腰,但脸上仍旧带着未尽的笑意。最要命的是他刚刚笑得太用力,所以一张脸上彤云密布,加上笑容更是如春花绽放,美不胜收。平安站在一边都几乎看呆了。
自家师父果然是老不死的妖孽。说起来他从先帝年间就在宫中,就算那时候十一二岁登台唱戏好了,到现在也至少三十好几了,姿容却是丝毫不减。
老天爷怎么就那么偏爱他呢?
平安正琢磨着这些不靠谱的念头,徐文美却渐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看着他问,“平安,你想不想……去本初殿伺候?”
“什么?”平安吓了一跳,前几天才说师父没有提起自己就假装不知道,结果这才几天,徐文美就说出来了!
他连连摇头,“师父,我觉得我还是适合现在这样混日子。你看我这个样子,去了本初殿,不是让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吗?”
徐文美板着脸,“就是这样,才要让你去。师父总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你要是自己立不起来,早晚也要被人吃地骨头都不剩的。”
平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坚定——这事估计是没商量了。
他还是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但是又下意识的相信师父不会害自己,一时不免踌躇起来。
徐文美也没有解释,转身往院子里走,“快回去吧,看着个天色,恐怕又要下雪了。这件事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不过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平安就站在门口,有些莫名的目送徐文美走进屋子里。还能听到他小声的哼唱前两天自己唱过的《别情》:“……透内阁香风阵阵,掩重门暮雨纷纷。怕黄昏不觉又黄昏,不消魂怎的又消魂……”
很久很久之后平安想起来,才发现那恰好是个黄昏。
第40章司礼监风雨欲来
平安没来由的觉得有些难受,心口闷闷的。他闹不太懂这种感觉是怎么出现的,只是下意识的想开口叫住徐文美,然而又没有。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木偶,动不了,说不出话,就这么一直看着。
等徐文美进了屋关上了门,他才陡然回过神来,挠了挠头,转身往钟鼓司的方向走。然而才走出去两步远,只觉得脸上一凉。平爱抬起头来,才发现下雪了。
一开始只是细细碎碎的雪花,甚至不用心去看根本注意不到。如果不是被脸上的凉意惊住,平安也不会发现。但等他走到钟鼓司附近时,已经变成了鹅毛一般的大雪,没有风,雪花就这么大片大片的落下来,地上很快就白了一层。
平安看不到,但他自己的肩上头上,其实也落了一层白。
他快步跑进院子时,大伙儿正站在廊下看雪。见了他都纷纷开口招呼——平安现在在钟鼓司,也算是个红人了。一方面他自己有能力,大家自然乐于结交,再者他是马太监的亲信,已是尽人皆知了。
平安笑嘻嘻的打着招呼,挤进去占了一个位置,跟大家一起说笑。
这才是他应该过的日子,脑海中朦胧的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平安也没有多去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