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这种方法太过惨烈,赵璨都要怀疑这是平安对自己示弱的苦肉计了。
只是看现在平安的态度,显然的确不是什么苦肉计,他就是这么的蠢。或许是不愿让人看见,或许是懒得动弹,或许是不方便换药——总之,他几乎把自己给作死了。
赵璨那一日走的时候,是真的咬牙切齿,发誓平安既然不能接受他,他也再不会来理会平安。结果这才没过去多久,巴巴的派了人来打听消息不够,自己也跟着来了。
再解释一千遍,自己只是担心平安的伤,并不是还关心他,也没有用。
这会儿听见平安轻描淡写的说法,更是怒不可遏。
他曾经多么的珍惜过这个人,现在就有多恨!平纳究竟把他自己当成了什么,如此不知自爱,不懂惜身,这是想演给谁看?!
“只是化脓罢了。”平安语气淡淡的道,“死不了人。”
赵璨咬牙,“你不是一向都要强得很么?从不肯对人示弱半分,这会儿做出这种姿态,反而让我看轻你了,平安。”
平安心下忽然一悸。他连忙低下头,不让赵璨看到自己的脸色,也借着这个动作忍过了那一瞬间的感觉。赵璨说得对,他一向要强,不肯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没想到最糟糕的时候,反而被赵璨给看了个正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所谓,“从前是我错了。”他听见自己说,“要强有什么用?我是伺候主子们的下人,不能怨,不能恨……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赵璨曾经以为,那天晚上平安决然的态度就已经够伤人了。好像他从没有相信过自己,了解过自己,靠近了自己又再次远离,让赵璨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让平安也尝尝自己那一刻的煎熬。
然而今天听到平安用这般平淡无波的声音说出这番话来,赵璨才发现,他的心已经痛得麻木,甚至都感觉不出痛来了。
“平安……”他终于忍不住道,“我已经认错了,你究竟还要怎样?”
还要怎样?平安不知道。他只是觉得累,觉得再也提不起来从前的那种心气。也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在宫里,就是打拼到了极致又如何呢?一样只是皇室生杀予夺的对象,并不能够改变什么。
“我想……”他慢慢的开口,“我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赵璨朝他走了过来,他拉了椅子,不避嫌的在床头坐下,伸手掰过平安的脸,让他跟自己对视,然后才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平安又说了一遍。
赵璨突然怒不可遏,“安安静静过日子?你以为你还可以?平安——你从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要做点儿什么,要让天下人都能读书。你说你要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你说期待看到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你以一人之力,几乎可以将整个皇城搅翻过来!现在你告诉我,你要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不行吗?”
“别人或许可以,但你不行!”赵璨斩钉截铁。
平安忽然笑了一下,“殿下……我都说不出我们两个人,究竟谁更可怜一点了。从前那些,你都当做是我的妄想,忘了吧。”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赵璨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痛心。
平安竟有心情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梦醒了吧。”
从穿越知道,一直到现在,都仿佛是一场大梦。他曾经以为自己身为穿越者,即便不是主角,翻云覆雨也不在话下,所以狂妄、自得、手段尽出,就像赵璨说的那样,以为自己可以搅翻天。
然后梦境戛然而止,到了他应该睁眼的时候了。
赵璨没有听懂他的意思,他也根本不相信平安会真的只想好好过日子。所以只认为这是平安对自己的搪塞之词,见他始终不肯改口,终于口不择言道,“好,你不顾我,也不顾你自己,那你难道连你师父也不顾了吗?”
“殿下!”平安猛然抬起头来盯着他,“别让我恨你。”
“我宁愿你恨我!”赵璨只觉得心中像是一把火在烧,让他根本无法保持冷静。他说了那么多话,平安却只对徐文美的事情有反应,让他——如何能不妒忌?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让平安愿意为他委屈自己,承受痛苦,甚至连欺君之罪都敢去犯!
赵璨没见过徐文美,只觉得这人是自己一生中所知的,最可恶的一个。
然而他毕竟不是能让怒火席卷理智的人,妒忌的火焰过去之后,留下的只是一捧灰烬。
赵璨也觉得心冷,丢下一句“你如果还在乎他,就打起精神来。若是再这样有气无力,不把自己的性命当成一回事,那位就将徐文美在江南的消息透露给陛下!”
平安微微一怔,继而知道赵璨是从自己之前说过的话里推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