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斗争,自己下场是最愚蠢的做法,让下面的人去争斗,而自己保持着上位者的矜持,在适当的时候给与一些帮助就可以了。这样一来,政事堂和军事堂之间,从一开始就充满火药味,将来才不会有联合在一起的一天。
所以在两人商量完毕之后,没有急着将这个新政宣布出来,而是由赵璨先将几位在军中威望素重的老将召集过来,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也会是军事堂的第一届成员,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准备了。
这几位老将都是已经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原本只是在家颐养天年,大概只有逗弄儿孙的时候,才会提一提自己的当年勇。却没想到倏忽之间喜从天降,竟然有了重新为国出力的机会。而且还是这种能够大大改善武将和军人地位的好事!
反正他们年纪大了,本来也没有什么指望,所以现在也就没什么不能豁出去的,得知这件事之后,便立刻投入其中,开始准备应对。
同时,武学那边也对之前的学员进行了一下串联,毕竟这件事要现在内部达成统一的一件,再去一致对外。
等到万事俱备之后,赵璨才将几位宰相请来,对他们说了这件事。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在早朝的时候毫无预兆的公布这个政策,是因为赵璨很清楚,如果不能得到政事堂的支持,实际上这种做法是根本站不住脚的。到时候文官们一怒之下,联合起来死谏也不是没可能。而那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事。
所以他只能先跟几位大人通个气。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后面自然就会容易很多。
为了避免他们反弹得太厉害,赵璨还没有将计划和盘托出,而是只说了成立军事堂这件事。至于巡抚很可能会被撸下来这件事,如果他们不能发现,那就等到时候再说吧。
事情也没有出乎赵璨的预料,几位大臣都反对得十分厉害。
“陛下,以文制武,这是祖宗规矩!为何要如此规定,陛下想必心里有数,又岂能擅自更改?!”郑文远第一个站出来道。
他是个从头到尾的守旧派,对于一切新政都不支持。但是之前赵璨做的事情,多少还有点谱,他就算反对,也拧不过其他人。可是现在这件事,在郑文远看来,就有些过于荒谬了。
让那帮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爬上来跟自己平起平坐?开什么玩笑!
文人一向自视甚高,千百年来对读书人的尊崇,更是让这种骨子里的清高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将脸面和名声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对他们来说,自己才是这朝廷的肱股栋梁,那些武将们不过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蛮子,其他什么都不懂。
所以有什么资格跟自己平起平坐?
“郑卿,除三皇五帝之外,其他的规矩,无非也都是后世之人杜撰而成。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可更改的?三皇五帝之时,可不曾听说过要打压武将吧?”赵璨慢条斯理的道,“在前朝之前的数个朝代,也不曾看见过压制武将的风气。”
“所以他们亡了国!”郑文远寸步不让。
赵璨的脸色沉了下来,“郑卿,前朝也亡了。”
而且是亡在他赵家的祖先手中,亡在现在的大楚手中。天下大事,本来没有哪一家的天下能够千秋万代,数百年而一变,已经成了定局。将之归咎于武将,实在是没有道理。
而且实际上,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之前的朝代亡国未必是因为武将势大,可前朝灭亡,却着实是因为武将无能、军队势弱!
郑文远涨红了脸,虽然不服气,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敢继续下去。否则的话就有犯上之嫌了。
没有他这个生力军在前面顶着,刘敬这个总是在和稀泥的宰相自然只能站出来打圆场,“郑大人的脾气也太急了些,陛下今日召见我等,岂不正是为了商议此事?这也是陛下信任,想要听听咱们的意见。既然如此,慢慢商议便是。”
他都这么说了,金世文一向是以赵璨为首,自然不可能站出来反对,于是只好顺着刘敬的话往下道,“正是,陛下,兹事体大,恐怕要容臣等回去好生思量一番,再行商议。”
先拖着吧,拖不过去了再说。
赵璨明白他们的意思,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了。
郑文远这才怒道,“岂有此理,倘若当真让那些人登堂入室,我郑文远便立刻辞官回乡,绝不与他们共立!”然后也气哼哼的走掉了。
刘敬和金世文对视一眼,都不由苦笑起来。
金世文上前一步道,“这件事,刘大人怎么办?”
“咱们怎么看不要紧。”金世文往赵璨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谁能拧得过那位?”
他们也算是经过了一些事,对赵璨的威势有些了解的。他决定的事情,何曾有别人反对的余地?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倒的确是有些蹊跷,赵璨居然会主动跟他们商议此事,而不是直接在朝堂上宣布,本来就有些奇怪。
金世文心中一惊,也跟着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沉默着离开了。
他很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按理说对赵璨的政策,他都应该支持。但是人一旦走到某些地位之后,就自然的拥有了自己的立场。金世文很清楚这一点,当初赵璨还是皇子,他还不是宰相的时候,两个人有共同的目标,自然能够精诚合作。但现在,皇权和相权天然对立,他不可能唯赵璨之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