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是说?”
萧初楼眼神有些飘忽,嗓音低沉而坚定,缓缓开口道:“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江山是由鲜血染红的,龙座亦是由白骨堆成的,在这乱世之中,本王要的不是一个揭竿而起的英雄,而是一个能够成就霸业的枭雄。开国之君,必须够狠,够绝,妇人之仁,只会成为绊脚石。朗风,你可明白?”
朗风若有所思道:“所以...王爷才硬逼二殿下...杀您?”
“不。”萧初楼眼光微闪,摇首道,“不是杀我,是杀‘楚啸’,杀死他心中的‘楚啸’。”
朗风沉默,心中忽而一寒。
“可是方才,他在最后一刻并未下杀手。”
萧初楼忽然开始放声长笑,显然心情十分愉悦:“那正是他的聪明之处,他心中恐怕早已有怀疑,但是不确定,其实那柄做过手脚的匕首也是个破绽,既然明白了此节,便不难猜到这是一个局,但若他真的下了杀手,即使通过了这次试炼,恐怕我们心中也会留下一处阴影,既然如此,倒不如把一切都揭开,放到明处说。”
他顿了顿,眼中有着叹息:“本来这是个进退两难的局,没想到,玄凌耀会选择这种方式,倒也算两全了。”
朗风默然,片刻才道:“依属下看,二殿下这么做的原因除了王爷方才说的,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吧。”
“什么?”
朗风忽然微微一笑,道:“王爷总说‘中意’二殿下,其实二殿下嘴上不说,心中大抵也是中意您吧。”
“啊?”
翌日入夜。
弦月如钩,冷寂无声。
萧王府的西苑,侍卫侍女谨遵楚管家吩咐,都被遣的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那位东玄二殿下,吃不完兜着走。
六角宫灯悬在房梁之上,长长的穗子拂下,朱红的镂空门“吱嘎”一声开了。
翟逸之轻轻走进去,见淡墨屏风后人影静静而立。
他心中喟叹,抱拳道:“殿下,是时候参加萧王爷的洗尘宴了。”
屏风后人影动了动,片刻道了句“知道了”再没有了声音。
翟逸之抿了抿嘴,摇了摇头,又是“吱嘎”一声打开门,退出去了。
窗口是开着的,帘拢卷起来,玄凌耀凝眸望着窗外雾蒙蒙的一片,忽然伸出一只手去。
寒风阵阵,指尖一凉,一滴水珠蜿蜒滑下。噫,下雨了.......
他的心绪一如窗外秋雨萧瑟。
自懂事起,他身边就没有知心相交的朋友,只有权利的倾轧,还有趋炎附势的嘴脸,就算事亦师亦友的逸之,也毕竟有上下之礼,不能事事交心。
身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帝王之家,可笑的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寻不到一颗真心。
玄凌耀五指缓缓垂下来,扣在雕花栏杆上。
寒雨淋湿了纸窗,雨滴落在栏杆上,滴答滴答——
他嘴角勾了一点苦笑,五味烦杂,酸酸涩涩,肿肿胀胀。
萧初楼的想法,他要是再想不透,那也真不配在深宫里摸爬滚打了这许多年。不可否认,他不得不佩服他,能把戏演得如此逼真,能想出如此计谋试探他,能把他玄凌耀骗的如此之惨,非他萧王爷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