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在耳边呼啸,折腰的竹林摩挲着飞也似的退去,马蹄如急雨,踢踢踏踏落在曲折蜿蜒的碎石小路上。
玄凌耀伏在马背上,拽着的缰绳几乎要脱手而出,他冻得苍白的唇抿成一条线,赤红的双目因为神智麻痹而渐渐失去了锐利,涣散开来。
已经不远了,出了这片竹林就是大将军北堂昂都城西郊的驻扎地...到那里就安全了...
不能就这么认输....不能...
玄凌耀狠狠掐着大腿,用疼痛换取一丝丝清醒。在寒风阵阵的时候,他的脖子和脸却满满是细汗,眼前一阵阵发黑...
大将军北堂昂此时并不应该在营地,正值战事紧张的时候,这位统帅着东玄最精锐的龙腾军的大将,本应该在朝中议事,这时候却竟然只身返回北郊驻扎地。
只因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一张便条,上面简简单单几个字:回程中,速来接应。
白纸黑字,笔力浸墨。北堂昂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二皇子玄凌耀的字迹。
北堂昂此时正站在营帐里,银灰的铠甲卸下来,身材高大修长,不到三十的年纪,剑眉星目,英气勃勃。他将腰间佩剑轻轻放在桌上,举手投足,不像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反向一个风度儒雅的剑客。
他瞧了瞧指间的便条,眉头微蹙,拇指来回着、轻轻地摩擦浸着墨香的笔迹,片刻,扬手放在灯芯上烧掉了。
“报——”帐外响起亲信的禀报声。
北堂昂顾不得穿上铠甲,急忙奔出去,压低声音道:“周林,二殿下如何了?”
周林皮肤晒得黝黑,牙齿却白的发亮,点点头颔首答道:“殿下已经醒了,正在帐子里休息,消息封锁了,除了我们和军医,没有人知道二殿下在此。”
“好,我去看看。”北堂昂心中大定,抬腿便向卧帐走去,周林跟在后面,在帐外守着。
北堂家自东玄开国以来便是有名望贵族,九代单传,出过一个丞相,一个兵部侍郎,其余都是武职,到北堂昂这一辈,更是自幼随其父北堂鹏耳濡目染,府中兵书几乎能倒背如流,十四从军,十多年的时间从卑微的一名十夫长凭着卓越的军功一步一步爬上大将军的位置。
他撩起帐帘,看见床上的男人刚刚坐起来,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心中才渐渐宽心。
“二殿下。”北堂昂趋步上前,在床边半跪抱拳,抬头看着阔别多年的玄凌耀,眸中熠熠发亮。
“北堂,快快起身,不必多礼。”玄凌耀伸手虚扶,见多年的老友一如往昔的沉稳强健,心里不由透出一个微笑。
北堂昂依言站起来,瞥见对方手掌上刺目的白布,看向旁边侍立的军医,皱眉道:“军医,殿下身体如何?”
老军医几十年跟着北堂昂的父亲随军,看着他长大,这时也毫不隐瞒,在皇子面前多了些礼数,抱拳道:“回禀将军,殿下种了某种厉害的mí • yào,手掌被利箭穿透,受伤又淋雨,在马上颠簸,染了风寒,幸好及时被周林发现救回来,老夫让人熬了药,喝下去暖身,手上的伤也已经处理妥当了,只是好的慢些...不过就算伤好了,殿下的左手...恕老夫无能,唉,日后也不及右手灵活了...”
一瞬间,窒息的沉默。
北堂昂浑身一震,拳头蓦然攒起。
玄凌耀显然早就心中有数,神色淡然,只是朝老军医点点头,道:“多谢军医,先出去罢。”
军医太守擦去额上冷汗,连连点头出去了。
“殿下!北堂无能!害你...”北堂昂心中堵得慌,忽然跪下来,声音却哑下来,戛然而止。
玄凌耀见他如此却是微感意外,只是摆手淡淡道:“罢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还是想想以后该怎么做...”他目光一转,眼前浮起一个男人的身影,低沉缓和的嗓音渐渐变得锐利冷然,“他今日给我的一切,他日叫他十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