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一大团墨汁,像是无声地嘲笑他的紧张和犹豫。
萧初楼怔怔望着这张纸,愣了好一会儿。
渐渐笑出了声。
起初只是轻轻咧嘴笑,后来已经是哈哈大笑。
笑得讽意十足,笑得放浪形骸,笑得身边跑过的小和尚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
足有半刻钟,笑声才慢慢歇了。
萧初楼紧紧身上披风,鼻头冻得发红。
他又盯着看了会儿,然后缓缓蹲下身子,将信纸摊开在冰冷的雪地上,手掌按上去,一点点抹平那褶皱。
萧初楼蹲坐在清冷的禅房门口,寒风凶狠地刮在他脸上,一阵刀割般的疼。
他伸手捞那烟杆,却发现早已冻的熄火了。
他想起老主持说的话,“健忘是门学问,王爷你大抵是没这天赋的...”
他又想起紫禁山上那个盛大隆重的日子,男人长袍广袖,容姿挺拔,仿佛天地万物都臣服在他脚下,而男人却对自己说,“我永不负你”。
该忘的没忘,反而把不该忘的给忘了。
老和尚说得轻描淡写,细想来,却透着满满的酸涩和沉重,落寞与沧桑。
淡极始知花更艳,情到浓时...方转薄。
然后...薄了,淡了,累了,倦了...
最后——忘了...
也许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东玄耀帝陛下会依稀想起,曾经有过那么一个男人,助过他,爱过他,又负了他,最终离开了他。
兴许,他还记得有过这么一个人,可却是...凭的如何想,也记不起这个男人长的什么样子,甚至记不起他叫什么名字。
然后耀帝陛下会对身边娇美温顺的妻子淡淡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朕年轻的时候,也曾痴傻过。
忽然喉咙发酸,萧初楼捏着烟杆的手指捏得发白,默默想着,那人...难道已经忘了自己了么...
手中的信纸,抹了很久,也没有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