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甚为看重孝道,所谓“百善孝为先”,楚焰赞许道:“卿家孝心感人,怎会不允。”接着唤来一侍卫,“吕品,你陪同张局使回居所取先考妣灵牌。”这般安排之后,楚焰带着队伍离开,张岚星自同吕侍卫一道乘马回去。
来时花了二个多时辰,回去只用了一半时间也不到。
进了村子,张岚星遇见乡亲招呼他便说了自己要出远门。真正原因倒未明说,只说是去京城行医,还将同来的侍卫说成是从前在梁城的旧相识,此番正是前来邀请自己过去。并非故意隐瞒事实,只是事情来的太过突然,他不知如何与乡亲们解释。且张岚星虽不觉着太子殿下会是假的或是有人设局诓他,费这事骗他个乡下人又无甚好处,但心里总不踏实。
取过灵牌,张岚星又将些常用的东西简单弄个包裹带上,家中已聚满了乡亲。大家听闻他这一趟大约会出去很久,平时相熟的人很多都送了些小物件,自家做的布鞋、小吃食之类的过来,张岚星含着泪一一收下,也将不能带走的东西赠与了他人。他又嘱咐了乡亲们平时身体上一些该注意的地方,谁谁再出什么症状要如何应付之类的。
期间他还去了趟陈二哥家,见到陈二哥平安在家,昨日乃是从别处下的山,故而未遇到那场祸事,总算放了心。本想去找何大叔道别的,有乡亲说见着他出了村子,只得作罢。
村民们一直将张岚星送至村头,他站在那里仍是不舍的与大家道别。最后侍卫见实在耽搁久了,催促快些动身,他方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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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楚焰正端坐于帐中,与大将军李准及几位将领商议这两日各方情势,部署往后的行动。
他已换上干净的衣物,伤口也重新上了药,身着惯常穿的深色外袍,整个人又恢复了以往的威仪。
昨日的遇刺事件,起因无非便是那帝王之家挥之不去的皇权之争,“帝位”二字,犹如梦魇,直教骨肉生死相残,整个事件无甚新鲜之处。
楚焰作为大夏国嫡长子,一出生便册封皇储,早已习惯各方明里暗里的绊子,如昨日那般危及生命之事也并非初次碰到。孝纯文皇后,即楚焰生母尚健在时已是如此。而今上专宠肖贵妃,甚至几次欲废太子,改立肖贵妃所出五皇子,奈何朝中诸多大臣抵死反对,才不得不作罢。楚焰这东宫之位并不稳固。
他很清楚,做不成天子,会连做人的机会也失去,温顺的羔羊在这条通往皇位的荆棘路上是无法存活的,又何谈保护亲戚子嗣乃至光耀祖宗基业。这些年来,楚焰一直韬光养晦,面上不与肖贵妃及五皇子一派争长短,却是暗中培养势力。
这几月,启昌帝身体每况愈下,肖贵妃利用个妖道进言,说什么必需太子亲自外出寻得十八种药材制成灵药,以孝子诚心献上方能使陛下痊愈,皇帝由此命楚焰出宫寻药,还派了个太监随行,实为监视太子是否亲自寻药,。
明眼人亦能看出这一趟途中必会生变,楚焰也做了准备,并不十分惧怕。只是不曾想到,离京不过短短三日,肖贵妃已按耐不住,下此狠手。数百名训练有素的刺客突然发难,楚焰自己都以为这次必为一时的大意而付出性命。谁料到,竟绝处逢生。
经此一难,多数将领劝楚焰不可再坐以待毙,但他仍有些犹豫。若想永绝后患,便是与父皇彻底撕开脸。皇帝尚在,武力逼宫可不是说说那么容易,一旦失败即是身家性命不保,再无翻身之日。
帐中诸将也为此起了争执,最后楚焰命各人退下,表示需慎重思考后再做决定。
楚焰卧于铺上,心中十分苦闷。伤口阵阵的疼痛在提醒他,已无法再退让。可一想到五皇弟那个懵懂孩童,尚不懂大人的争斗,经常用软软的嗓音喊他二皇兄,他便有些心酸。如果可以,他不愿赶尽杀绝。他虽没法伟大到牺牲自己的地步,也没法那般冷血。
但无数人的性命交付在他手中,多少双眼睛在望着这里,于是他只能独自在心中叹口气,连将这种情绪发泄出来的资格也没有。
他尚在犹豫,有人已逼得他不得不作出决定。
傍晚时分,有密使求见。
那人进帐后即解下披风,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虽为男子,却是异样的明艳。此人名曰肖延墨,乃是那肖贵妃的异母弟弟。
“殿下。”肖延墨跪下行礼,双眼却紧盯着楚焰,脸上也沾了些怒气,“您受伤了?”
一见到他,楚焰便明白宫中有大事发生,挥手让人起来:“已无大碍,免礼吧。你竟亲自来了,有何要事?”
“谢殿下。”肖延墨起身站立,神色也不免凝重,“圣上病甚,这几日皆是昏迷不醒,恐大限将至。肖氏与齐守那阉人封锁禁宫,不许大臣觐见,一旦陛下归天,便矫诏,推立五殿下。朝中那些人附和着,这事便做实了。京城外还有谢华带军拦着您,直待您到了,即以谋逆之罪诛杀您……”肖延墨说完,便立在一旁,凝视着太子,等他做出决定。
此时,楚焰已无须再思索,何去何从,早就由不得他选择。
☆、第四章从此山岚宿京华
启昌九年十一月乙亥,明帝崩永安宫,不发丧。时太子在外,肖贵妃与内侍谋,欲立五子炜。国舅闻之,往语太子,太子共李将军连兵还京并诛之。遂发丧,大赦天下。
癸未,太子袭号为帝,成帝也。
明帝五男。长,庶,熙宁王水;次,成帝;次,梁王灿;次,陈王烁;次,赵王炜。明帝弟隆为吴王。非楚氏功臣将军李准拜上将军,封平定侯。
二年,改号元兴。——《夏书?明帝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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