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臣气道:“胡说什么呢。你大好的年纪,说什么生死。”
秦子荀摇头笑道:“我这个病,好时什么事也没有,若是凶险起来,夕发旦死,旦发夕死,是说不准的。我少时就知道了,没什么看不开的。”
自被中伸一只手出来,道:“渔白,你那日说断绝情谊……我也知道是真的没有重修之日了。可是,我另有一事求你。”
雪臣见他那只手,肌理润泽,犹如往日,可是五个指甲却都有些发青。他心中一酸,伸手握住他。
秦子荀微微一笑,道:“我辜负你一片赤诚,也不止那一桩。我暗中相助萧图的事,你既然知道了,也是绝对不肯……”
雪臣不忍道:“那些事,我都明白了。你要我做什么,直说罢。”
秦子荀握紧了他的手,道:“攸儿他……渔白,我若是有个不好,你可愿意代我管教他一段时日?”
阮雪臣万万想不到这一条:“……啊?”
“他不是读书做官的材料,我也没逼他走这条路。只是,他在外面结交些江湖朋友,不知成天干些什么。这一次回来,还是管事悄悄告诉我说,看见攸儿身上带伤……”他连着说了一大篇话,停下来喘了几口,道,“他喜欢做什么,我不拦;可我怕他小小年纪,无法无天的,闯出祸来。”
阮雪臣听他这托孤的语气,慌得没有了主意;惟一的幸事,秦攸果然没有将潘塞那件荒唐事说给他听,否则秦子荀绝不会开这个口。握着他的手如有千钧重,可又不能放下,百爪挠心也只得硬挨着。
秦子荀恳切道:“渔白,论人品学养,没有旁的人更叫我信重。他若是在你身边耳濡目染,也许能沉静些,不要一离了我,越发野马脱缰……”
二人在屋里半日,终于开了门。秦子荀唤秦攸送雪臣出去。
这时正值花期,庭间的药气却盖住了花气。
秦攸走在前面,腰间的剑晃来晃去十分扎眼。阮雪臣本来就心事重重,又想起那不堪的梦魇,脸上乍红乍白。这事已经折磨他许多日子,终于忍不住道:“秦攸。”
秦攸侧脸道:“嗯?”
“你这把剑,叫……石和尚?”
秦攸停下脚步,低头看看剑,莫名其妙道:“它叫剪水。御赐的,我爹送了我。”又向他皱眉道,“你少乱起名字。”大步往前走去。
说起来已经是立秋,天气依旧燥热。入夜也不得多少凉意,就好像积在这熙熙攘攘的开封城里的暑气,一股脑地蒸腾出来了。
暗巷里,秦攸伏在墙根下,戴着一副精钢护手,十个指头犹如鼹鼠一般。身边一堆掘出来的土已经有半人高。“通了。”
“没狗?”
秦攸摇头道:“若有早叫了。”
三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一个跟着一个,从那地洞里钻进了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