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静静听着。
唐丝雨道:“玉佛珠只余其一,若花公子愿意,愿用其他两串交换。”
花满楼道:“本来或许我不会拒绝,但如今我却绝不会给予。”
唐丝雨问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若我爹同意,我自然愿意。但贵阁的人伤了我爹,至今日仍未醒,心中悲切,贵阁想必也知,只是刘铁衣已死,不究旧恨,却亦不欢迎阁中到访。”
唐丝雨道:“亦怪我们未能阻止。”
花满楼道:“只怪你们亦不想阻止。”
花满楼的话,并没有留情。
唐丝雨笑道:“天下仇怨我们如何阻止的来。”
花满楼道:“但旁人的东西,却依然愿意得来。”
唐丝雨笑起来。
他无话可说。
但他并不是一个会觉得自己理亏的人,相反,越是这个时候,他越觉得自己做得好,做得对。
他道:“花家的几处产业已经闭户,镖局与茶坊也日渐萧条。花公子愿意花家衰落下去?”
花满楼道:“兴盛衰减,本就是自然规律。况且,有人暗动手脚的事,总不会太长。”
他说的并不怨恨,听起来反倒有些不以为然,更有些不屑于他们的手段。
唐丝雨道:“但有时候也不会太短。”
他笑道:“就像有些人,一生之中也不见得有所回转。”
花满楼道:“谁又能看透一个人的一生?”
唐丝雨道:“的确如此,就像花公子永远也想不到,他与陆小凤竟也会颠龙倒凤做对露水情人,又绝不会想到,他们有一天会形同陌路,恩断义绝。”
花满楼的脸上并不惊异。
唐丝雨看着他,却发现他甚至没有一丝羞赧一丝伤痛。
这绝不是他想看的反应。
花满楼道:“更多亏了唐九公子的一念成神。”
唐丝雨道:“即便是我又怎么样,你与他,终于再不能友。”
花满楼瞧着他,那双看不到光的眼睛也竟澄澈清明,竟没有一丝暗淡,他道:“即便如此,我终究知道,救我的人是他,远离我的人也是他,我若为此伤心痛苦,不过是负了我与他的旧日情谊,轻贱了他的心意。”
唐丝雨惊愕道:“他毁了你的名声,你也毫不在意?江湖中无人不知,花满楼已经是陆小凤的人,已经是他的无数情人之一。”
这样的话,本就是伤人的利器,比剑锋还要快,比刀斧还要狠,比最毒的毒还要毒上百倍。
但花满楼却抵挡了这种伤害,他将无数剑锋化作温柔雨。
他道:“我也曾伤痛他为何要这样待我,但我知道真相之时,也已经明白,即便没有你的毒,我亦不会怪他。”
唐丝雨大惊,他道:“你说什么!……为什么?……难道……你?!”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无数可能。
花满楼却摇头道:“其实你并不知,我曾经伤了他,他亦不肯告知我,他曾赌上性命也始终不肯跟我讲。那时候,他的命几乎断送在我手上。我即便将我的名声赠与他又如何?花家七童,不过一名一姓,万花满楼,又怎比得过真心想与?我的确伤心过,痛苦过,不解过,但细细想来,不过是我不愿去想,不愿面对,而他一直是他,我也一直是我。”
他对唐丝雨道:“我们的确再不会是朋友。但花满楼终究是花满楼,陆小凤也一样是陆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