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慢慢地,再从长计议吧。”段岭答道。
武独点点头,撑着起来,要去收拾,段岭忙让他上床去,说:“我来,你有伤在身。”
武独一直看着段岭,目光随着他跟到西,又跟到东,段岭知道武独一时半会儿还很难接受这个现实,先前武独居然就这么接受了也令他有点惊讶。但武独没有太怀疑他,感觉反而才是最真实的。
武独跟随他爹,不过是短短的几天时间,他努力地观察段岭,但其实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没有多大的怀疑,段岭收拾完,依旧躺上床去,睡在武独的身边,兴高采烈地拉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武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蓦然看着段岭,似乎在考虑自己该不该滚到床底下去睡,段岭却拉起他的手,依旧枕在他的手臂上,心想把包袱扔给了武独简直是一身轻松,可以睡觉了。
“你知道吗?”段岭朝武独说。
武独:“……”
武独说“是”太正式,“嗯?”又显得太敷衍,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到现在还没想清楚,是太子的私人侍卫,还是先帝的托孤大臣?
“爹去世后的这一年里。”段岭笑着朝武独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感觉是又活过来了。”
段岭一笑起来,就像那年初春,武独刚下山,到江州的那一天,整个江州所有的桃花都飘飞了起来,那阵风恍若是等着他前来,世间盛景,亦像是一张幕布,为他而打开。
武独在那一刻,只想把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他,可自己什么都没有。
“我……我的手伤了。”他想了又想,最后忐忑地说,“不然吹首曲子给你听。”
“嗯。”段岭答道,闭上了眼,枕在武独的肩上,困倦地入梦,快睡着前说:“以后吧,来日方长,我睡了,好困。”
段岭带着笑,进入了梦乡。
☆、第89章大赦
西川,夜。
“殿下。”郑彦懒洋洋地过来,说,“明天就要动身了,早点洗洗睡了。”
蔡闫坐在案几后,面对堆叠起来的奏折,看了郑彦一眼,客气地答道:“郑卿先歇着吧。”
“还在等人呐?”郑彦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且口无遮拦,有时候蔡闫真想让武独把郑彦给毒死。
“等谁?”蔡闫笑着反问道,“我倒是没有要等的人,郑卿又是在等谁呢?”
“哦——那自然是等尸体了?”郑彦说。
蔡闫笑不出来了,脸色极其难看,郑彦便笑着说:“我见你四叔去,与他喝喝酒,殿下去不去?料想一时半会儿的,尸体也回不来。”
蔡闫只得僵硬地说:“郑卿说笑了。”
“明日就要大赦天下了。”郑彦拿着杯,摇了摇,说,“听说一班小兔崽子们,都得放出来,看来殿下相当有仁心呐。”
蔡闫又是一僵,敷衍地说:“罪不至死,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莫非郑卿对‘冯’,还有什么话说?”
郑彦笑吟吟地,上下打量蔡闫。
“你不像你爹。”郑彦说。
那一刻蔡闫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得极其难看,仿佛已起了杀意,郑彦又懒洋洋地说:“人生苦短,须得及时行乐呐。”
“郑卿。”蔡闫的声音发着抖,仿佛带有按捺不住的愤怒,说,“回去歇着吧,祭日已过了,莫要再来招我,累。”
郑彦却不离去,反而在蔡闫案几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背对当朝储君,自言自语道:“这世上就是一个大染缸,与什么人走得近了,便会变成什么人。”
蔡闫生硬地说:“郑卿想说什么?让我提防‘冯’么?”
郑彦说:“冯的智计,确实险恶,不过都是阴谋,非是阳谋,还不到需要特别提防的地步。只是忽然想起了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