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在原书之中,鹤白是绝对忠诚于凤凰尊主的,虽然最后在凤凰尊主与宴心的对抗之中成为了挡枪的炮灰,但慕凰对这个角色印象还是非常深刻的。
所以在看到鹤白之后,她才没有选择用其他的手段掩饰过去,因为她知道在自己有所要求的情况下,他绝对不会把她的身份暴露出去,即使是要向自己的师门隐瞒。
慕凰正沉浸在原书剧情之中,忽然听到苏梧凉凉地抛过来了一句:“你这极域一行倒是收获颇丰。”
苏梧的话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慕凰知道苏梧唤她跟上来的意思,恐怕还是要详细地询问她在极域之中发生的事情。
不过现在她也有一个问题。
“苏梧道友,方才在极域之中我们遇到的那个渡鸦一族的长老,我之前将他收进了芥子袋之中,为何出了极域,他就凭空消失了?”慕凰托腮坐在一块青石上,问苏梧道。
苏梧立于濛山之上,俯瞰着百丈高崖之下的众人,发丝被微风微微吹起。
“你还没发现吗?”他的声音有点惊讶。
他没想到慕凰居然如此迟钝,若是细心的人,早就能在蛛丝马迹之中发现端倪。
幻境与现实还是有所差别,真正的极域根本不可能有活物存在,而他用蜃珠制造出的幻境之中,当年存在于极域的生物却还能够在幻境之中出现。
而在靠近极域深渊,现实与环境相交之处,难免地会出现一些悖论。
比如那个引鸦的骸骨。
不对,慕凰明明已经发现了这个极域幻境的不寻常之处,但是她自己亲自踹了一脚,把这证据掩埋了。
慕凰没搞明白苏梧的意思,他问自己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有什么不对吗?
她忽然想起了被自己亲自以飓风黑石掩埋的引鸦的骸骨,但是那只傻了吧唧的渡鸦明明还在她的芥子袋中。
苏梧看到慕凰一脸不明就里,知道她还没明白过来。
他手一挥,面前出现了一面水镜,在水镜之上,赫然是慕凰在极域之中遇到的火山爆发。
但水镜里显示的场景,明显要惨烈许多,仿佛末日浩劫。
岩浆将黑雪山染成火海,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马上就要坍塌下来。
天际有如两团身影在缠斗,看不清身影,但压迫感极重,他们每一次交手就足以引起天地的震荡。
在暴风烈火,电闪雷鸣之中,有一只小小的渡鸦在奋力振翅,他躲过了天空中砸下带着烈火的滚石,躲过了击破地面的闪电。
他是渡鸦一族最后的希望,他自黑雪山之中而来,他知道在黑雪山的山脚下,有一个通往外界的出口,也是离开极域的唯一一条路。
虽然他从未离开过极域,但是已经化为人间炼狱极域显然不能再待下去。
族人都已经死光,他只能想尽办法离开极域。
引鸦灵巧地躲过一个又一个朝他飞来的乱石与流火。
直到他看到了藏在黑雪山山脚之下,完好无损的空间通道。
他的速度加快了几分,朝空间通道急速飞去。
这时异变突生,不知从何处,忽然滚落了大量的飓风黑石。
绝世罕见的飓风黑石铺天盖地地从山上滚落,砸塌了唯一的空间通道。
同时,也把引鸦小小的身影击落。
他终究是没能够飞出去,所以他才对慕凰说从来没有人可以离开极域,因为他是眼睁睁看着离开极域的空间通道毁灭在他的眼前。
水镜逐渐消失,慕凰捂着眼睛没敢看到最后,在飓风黑石从山上滚落的时候,她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苏梧的创造的幻境只是幻境而已,引鸦只能一辈子在幻境之中活下去。
真正的他,早已在千年之前的上古之战中死去,正如黑雪山之中掩埋的无数骸骨一样。
“那他现在还在幻境里吗?”慕凰颤抖地问,她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目前所制造出的幻境,仅能支持不超过元婴修为的生物在原来的极域之中继续存在。”苏梧将水镜撤去,水镜的光芒逐渐凝聚为一颗小小的珠子。
传言北海有大妖名为蜃,吐气化珠,制造出的幻境难辨真假。
没想到苏梧的一手幻境之术,竟然能够制造出一个真实存在的空间。
毕竟自己芥子袋中的坚果,是真的少了好几包。
而他选择用蜃珠幻化出战前的极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苏梧似乎看出了慕凰的不解与疑惑。
“极域之中,并不只有当年与我们交战的遗族,也有无数其他的生灵,他们无辜在战中丧生,若有机会,我很愿意让他们继续活下去。”
——即使是以这样的方式,如果他们没有发现自己仅仅是存在于幻境之中,便也与真正地活下去没有什么区别。
慕凰一脚踢碎了飓风黑石,将引鸦的骸骨掩盖与碎石之下,恰恰是保护了引鸦,让他不至于怀疑自己的存在。若是被引鸦发现自己的尸体,恐怕他也没办法在幻境之中继续活下去。
苏梧轻咳一声,把沉默的慕凰的思绪拉回来。
“苏梧道友,你要问我什么?”慕凰看着悬浮在苏梧身侧的蜃珠,正上下翻飞着,行动之间吞吐着蜃气,维持着幻境的运转。
慕凰还是难以相信,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在千年之后莫名其妙地黑化。
这不符合常理好吗!
苏梧能为了极域万千无辜生灵,依托蜃珠制造幻境,让这些在战中丧生的生灵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会在千年之后虐杀云山翠微派上万修士呢?
苏梧看到慕凰又开始用那种探究、痛心、疑惑的目光在看着他。
他背过身去,没用正脸瞧她,耳朵尖微微泛起了红。
“宴心为何会走错路,跌落极域深渊之中。”他问道。
慕凰回忆起宴心与她在岔路口之中的纠缠,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当时我就跟她说那条路不对劲了,她执意要去,还把我往安全的那个出口推。”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看到她过去之后,我只能过去追她,最好是能把她给劝回来。”
“结果等我赶到的时候,她就跳下去了。”慕凰义愤填膺,觉得宴心那时候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她是自己要下去的?”苏梧转过身来,目光锁定慕凰,要她给一个确定的答案。
慕凰点头:“是这样的。”
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原书的剧情线在影响着宴心的行动。
但是这在苏梧看来却有着别样的深意,宴心来自西南诸派的云山翠微派,为何会执意要往极域深渊而去。
极域深渊的危险,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幻境之中的极域深渊与现实世界中的极域深渊相连接,其相交点就在极域深渊底部。
方才极域深渊大阵差点崩溃,恐怕与宴心的行为脱不了干系。
“你跳入深渊之中,把她救上来,发生在何时?”苏梧知道慕凰对于时间的感知极为精准,所以问了她这个问题。
慕凰思考了一会儿,从记忆之中找到了这事情发生的时间点。
“午时一刻。”她笃定地说。
苏梧藏在袖间的手指忽然停顿,午时一刻,正是他们感觉到极域深渊底部的大阵恢复正常运转的时刻。
若是慕凰慢了一步,任由宴心跌落极域深渊底部,恐怕大阵会真正崩溃。
宴心到底是何人?能够以一人之力影响他们四人联手布下的大阵。
慕凰到底是何实力?能够深入危险重重的极域深渊之中,毫发无伤地把宴心给救上来。
“慕凰道友。”苏梧出声叫她,一字一顿,发音清晰,萦绕在她的耳畔。
“啊?”慕凰抬头看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要问的。
“宴心从极域深渊之中出来,身负重伤,为何你毫发无伤?”他问了一个慕凰唯一不想回答的问题。
慕凰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梧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她要怎么回答才好?
“我……我就跳下去,然后飞上来。”慕凰开口,结结巴巴地说。
“回答问题。”苏梧没有听她扯东扯西。
“反正就是一团火光忽然飞下来了,把极域深渊的魔物全部赶走了!”慕凰闭眼,信口胡诌,只想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
她觉得自己编得非常没有技巧,恐怕苏梧又要刨根问底了。
“若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苏梧开口,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慕凰瞪大眼,咦,苏梧居然信了她的鬼话吗?
“沈灼身死之时,卧于黑雪山山巅之上,以身封印极域深渊,按你的说法,应当是他残留的神魂在保护你。”苏梧继续说,为慕凰解释道。
慕凰此时问了一个在片刻后就令她后悔至极的问题:“沈灼是谁?”
“无名派没有给外门弟子普及修真界历史么?”苏梧再次开始怀疑无名派掌门教导弟子的方式。
慕凰一拍大腿,觉得苏梧说得没错,无名派确实没有教她这些。
她对这个世界的理解,都来源于那本以宴心为主角的书,书中没有描述的部分,她一概不知。
“没有啊,掌门和师姐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些。”恐怕云师姐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知识。
“沈灼是凤凰一族的族长,是参与上古之战最后一只身死的凤凰。”苏梧开口说道,明显对于慕凰连这种人人皆知的修真界常识都不知道的行为非常不满。
沈灼上古之战中参战最多,立下了汗马功劳,最终战死在黑雪山的山巅之上,他是英雄。
然而慕凰居然不知道他是谁。
听到苏梧的回答之后,慕凰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竟然是这样的,她竟然离自己的族人如此之近,她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终年阴冷,被积年寒冰与风雪覆盖的极域黑雪山,为何会有这样一个沸腾灼热的岩浆池,会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存在?
昔有凤凰卧于黑雪山山巅,身死后身体化为岩浆火海,将极域深渊之底的邪恶存在永远镇压。
而她慕凰,作为上古之战中由于年龄太小,还未破壳而出的凤凰,竟然在极域幻境之中与自己的族长擦肩而过。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给他行一个礼,就匆匆擦肩而过。
“对不起。”慕凰出声喃喃开口说道,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她说得真心实意,她确实后悔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沈灼是谁,她居然问出这样无脑的问题,也难怪苏梧会生气。
慕凰觉得有点伤心,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她没想到短短的极域之行竟然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她发现了许多原书之中没有提到的细节,比以宴心为主角的书中的描写更加鲜活,也更令人伤感。
“啧。”苏梧看到慕凰哭了起来,还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太凶了。
他有点不知所措,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女子哭得如此没有形象,比璇玑哭起来还凶。
慕凰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抹了一把眼泪,越想越委屈。
好气哦,她怎么就问了这么智障的问题,真的是太对不起在上古之战中死去的同族们了。
“对不起,我是真的不……不知道。”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整张脸都皱起来,坐在青石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苏梧伸出手,想要把她拉起来。
“你哭什么?”沈灼的事迹有这么触动人心吗?上古之战中死的可不止他一位。
他不知道慕凰的身份,所以觉得她的眼泪来得太过令人意外。
慕凰余光看到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块布,黑色的的衣袖上绣着暗金色的纹路,这是苏梧垂下的袖子。
她哭得打出了嗝,伸手把苏梧的袖子扯过来,擦了一把眼泪。
苏梧:“……”
慕凰把鼻涕眼泪全部擦到苏梧的袖子上,仰头用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看着苏梧,像一只受伤小兔子。
苏梧见她终于止住了哭,出声安慰道:“不要哭,无知并不是罪过。”
不知道沈灼并不是慕凰的错,毕竟西南诸派的人出了名的孤陋寡闻。
慕凰瞪大眼,眼睛再次在眼眶里打转。
苏梧在说什么啊!要换个正常的女修士,恐怕要被他当场气晕过去。
什么叫无知并不是罪过,重点是这个吗!
慕凰一手扯着她的袖子,眼泪仿佛马上就要决堤。
不行,好委屈,苏梧说的根本不是人话。
“我不无知!”慕凰表示她知道的可多了。
“好,你最聪明。”苏梧只盼着慕凰赶紧止住眼泪,不要再哭了。
这个场面,他根本应付不过来。
慕凰轻轻哼了一声,站起身来,擦干了眼泪,仰着脖子问苏梧:“你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苏梧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要问的,他想要知道的讯息都从慕凰口中问得清清楚楚了。
更何况,他也不敢再问了,若是慕凰再哭起来,他可应付不了。
慕凰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在苏梧前来的时候,在宴心的玄冰剑之上忽然发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走眼了,但是等到玉府仙心之内的龙纹明心镜安定下来之后,她就再没发现那个影子了。
苏梧的左眼成为“破”,可以看破世间万物的伪装。
可是以她现在金丹初期的修为根本运转不起来,只能发挥最基础的效用。
在极域深渊之中,她一时之间冲破了体内修为禁制,恢复了化神期的修为,一不小心启动了龙纹明心镜。
她竟然发现宴心的玄冰剑有所异常。
但是她这要怎么说呢,毕竟可能是自己看走眼了说不定,而且她此时能够催动苏梧的龙纹明心镜,这才更加令人怀疑吧。
慕凰思考了良久,决定这件事还是暂时不要说出来,等到时候找机会再次催动龙纹明心镜看个究竟再说。
忽然,濛山顶上的四座界桥传来异动,又有人从幻境之中走出。
那么法华盛会第二轮的四个胜出者已经出来了,第二轮就此结束。
苏梧带着慕凰,重新回到了濛山山巅,看着从界桥上走下来的第四人。
是个女修士,粉衣轻纱,温柔婉约,嘴角有两个浅浅梨涡,她轻巧地从界桥上跳下来。
“我是第一位么?”女修士出声问道,嗓音温柔。
“你完了,你是唯一一个男修士。”慕凰拿手肘碰了碰鹤白。
鹤白:老大你cue我干嘛,我也很绝望啊!
慕凰在第一轮的九十九层高台之上,见过这个女修士,一出手就是百花盛放,香气扑鼻。
她叫阮雅,是百花宗的修士。
璇玑坐在椅子上,晃荡着他的两条小短腿:“不是哦,你是第四个。”
阮雅惊讶地张嘴:“怎么可能,我的速度已经这么快了。”
说罢,她的目光从伤痕累累的宴心、慕凰与鹤白之中扫过。
竟然真的已经有三个人先出来了,怎么可能?阮雅攥紧了藏在袖间的手。
这三人明明选择了去极域的界桥,那里危机重重,比她所在的地图不知道要危险多少。
他们到底是怎么出来,莫非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
感觉到阮雅的目光,宴心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她若是不往极域深渊而去,恐怕比现在出现的速度还要更快。
这个阮雅,倒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阮雅浅浅笑着,朝他们三人行了个礼问道:“不知,你们三人,是如何从极域之中出来的?”
“而且,还是三人一起出来的。”她补了一句。
此言一出,濛山之下的修士猛然反应了过来。
对,这三人是跟着苏梧大人从界桥之上同时走下的。
出来的速度这么快,莫非真如这位阮雅修士怀疑的一样,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寥寥数句,阮雅便将全场怀疑的矛头指向了他们三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从小黑屋里出来了(虚弱.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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