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红竹接话道:“软筋散而已,不碍事,明日一早就恢复了。你手上的伤有些凶险,需要好好调养。”
燕随云听不惯他一口一个“在下”,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听出不妥旋即道:“照这么说,软筋散无色无味,最易下在饭食之中。不过它发作效果却很慢,下毒之人应当怕被你发现,可又必须拖住你,时机掐的恰好……你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齐宣捋了把衣摆,坐得一丝不苟,这才道:“在下也怀疑是被自己人摆了一道。但如今同他人走散,几个家仆也不知去了何处。
听上去无懈可击的说辞,苏锦却突然道:“齐宗主,我有个问题,此处前不挨村后不着店,既然你和门生客卿分开了,被追杀至此——何以夜间独自出来呢?”
此言一出,纵使齐宣再波澜不惊,也为之色变了片刻。
可他总归镇定自若,须臾的目光闪烁后重又垂眸,道:“说来惭愧得很……还望诸位不要笑话,在下出来……是为了见一个朋友,不知不觉聊到深夜。他不擅武艺,在下便想着先让他离开了,哪知在下回襄州城的半路马匹中箭而死,无可奈何只得步行,而后又被人追杀……诸位实在来得巧。”
荒郊野外,夜半三更,选在这时候与人私会,唐青崖心不在焉地想,这位齐宗主可真是好兴致。但见过就走,实在有些蹊跷。
大约听出他有难言之隐,燕随云不再有拷问的打算,本是萍水之交,这人身份高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拦下了苏锦的愤愤不平,起身踢了一脚那群被串在一起的人,朝齐宣道:“这群人我就交给齐宗主了。”
齐宣颔首道:“多谢。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唐青崖低低一笑:“您心真宽,就不怕我们是什么魔教余孽吗?”
齐宣望向他,竟是轻轻一笑——他乍一看冷清淡漠,笑起时却有些冰消雪融的感觉——将众人上下打量一番,平静道:“唐门少主青崖,丐帮帮主与执法长老,那位小姑娘想必是唐门的女侠,至于这位……”
他的眉梢微挑,表情略复杂地变化了一下,才缓缓道:“我猜姓苏。内力深厚,身法潇洒利落,又有长剑傍身,方才见了那剑光华万丈,似有霜雪卷刃,大约阁下就是‘凌霄剑’的传人苏锦吧。”
齐宣语气不卑不亢,言语间却把众人身份一一点破。如此眼力,实在不容小觑,苏锦见他道出自己姓氏时难以言喻地涌上一丝很奇怪的感觉,就仿佛当初雁南度初次见他时说出的那句“怪不得”。
而他没有多问,听唐青崖道:“齐宗主好眼力,此处离襄州城尚有一段距离,天亮之后是要去城中?”
齐宣道:“在下去洛阳,天亮时会向客卿发信号,届时自会有人来接应。若几位不嫌弃的话,也可与我们同行。”
燕随云飞快地思考了一下这可能性,苏锦却抢先道:“不妥。齐家素来承接群英会诸多事宜,我们本是收了帖子要前去,若与你同行,恐怕会有人说三道四,届时即便清者自清,怕是会污了齐宗主的好名声。”
齐宣客客气气地一笑,道:“苏少侠太妄自菲薄了。”
话虽说得冠冕堂皇,但他却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几人路见不平,并非硬要讨个回报,听了苏锦的担忧,毕竟也得当回事。
后半夜无波无澜,齐宣安静得很,仿佛多他一个也没有什么不同,只听得见呼吸,也不知他到底睡没睡。只是翌日唐青崖手脚冰凉地醒来时,齐宣已经走了,燕行风扒拉着一堆烧尽的枯枝残叶,打了个哈欠。
唐青崖望向襄州城的方向,暗道如今一路还不知有多少风浪。
只是他一直很在意的事也渐渐浮出水面,齐宣这次遇刺,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兹事体大,齐宣怎么会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