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歌:“……你还是叫师叔吧。”
如此称呼最终几经波折,秦无端在“师叔”的头衔前加了个“小”字,听着不像话,而两边当事人却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他和对方亲近后,越发地被惯坏了。庄白英对他好,大都出于责任与关爱,而秦无端却有些无原则,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似的。
秦无端话多但不聒噪,还很懂得察言观色,虽说不是谄媚,但与人相处就是有分寸,就是舒服。程九歌为自己当初疑似吃醋的行径内疚了片刻,决定也加倍地对秦无端好一点——谁让他师父不管他了呢。
此后数年,春日一同在山阴市集走走,盛夏偷偷躲到先辈闭关的石洞中乘凉,中秋自有菊黄蟹肥,共饮桂酒,醉到深冬半日闲。
后来程九歌回想,那的确是他最无忧无虑,也最放肆自在的一段时光。
等到秦无端弱冠之龄,他得了庄白英的许可下山游历,一走就是整三年。期间,其无端只与程九歌传信,事无巨细,将千里江山的风景一一描绘,程九歌看得心向往之,若不是他隐约猜到了大祸临头,又怎么会固守在阳明洞天。
彼时谢凌的病症一拖再拖,药石无医,看着他一日比一日痛苦。而苏锦年纪尚小,程九歌和庄白英免不了多照顾他。会稽山上不复当日鸡飞狗跳,他在夜半梦回时,偶尔会想念那些恣意胡闹的日子。
一别经年,秦无端后来没再回会稽,他写信时只说想在尘世多停留几年,等到堪破红尘,自会回到山中终老此生。
程九歌捏着这封信,没来由地觉得心慌。
而后纷争顿起,秦无端在风雨如晦之时被召回至临安暗桩看护,不日他便回了信,每次洋洋洒洒好几页的手书竟然只有一行字:“薛沉惨死,临安有我,师父顾好自己。”
程九歌来不及多想,他还有许多事要忙,阳明洞天大祸临头之时,程九歌怎么可能按照庄白英说的独自离开。庄白英要他遣散众人,要他送走苏锦,办完这一切他假意听话,半途好不容易跑了回来,最终他却被庄白英不由分说地打晕了锁在柴房里,躲过一劫。
他说:“师兄,不要赶我走!”
庄白英说什么来着,“我不想你送死。”
可对方只当他在说傻话,不肯让程九歌与整个阳明同生共死。若是当真不放心,庄白英大约不会让程九歌独活。
庄白英珍惜他,亦爱护他,可唯独不了解他真正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