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先开口。
堂下有好些新面孔,都是老四从西疆带回来的人,这些人过去都是他的幕僚,而今就要成为朝堂新贵。
其中一人叫谢中钦,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拱手道:“皇上刚回宫,接下来的日子自当筹备祭祖仪式,登基大典。宫中事务先前都由恭亲王代为打理,而今皇上既已回宫,也该把这些都一一收回来了。”
新帝回京,首当其冲的便是实权。
这一次的早朝没有任何悬念,旧臣几乎无人做声,唯有老四的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反观龙椅上的新帝,阴晴不定,漫不经心,像是在听大臣说话,又像是百无聊赖地盯着地砖上的刻痕。他本就不是个爱说话之人,眼下只是听着,也不知思绪到底飘到了哪里。
他还间或咳嗽一阵,一咳起来就没个完,身侧的竹青不断替他抚背,他拿着帕子堵着嘴,咳得撕心裂肺。好容易停下来,他面色发白地靠在龙椅上,神情更加阴郁了几分。
这样一个孱弱、懒散的帝王,朝臣们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出人意料的是,早朝后,澜春在门外头等着新帝。朝臣们鱼贯而出,看见长公主站在那里,纷纷行礼,澜春没开口,没回礼,待人都走光了,大步流星地朝着殿里去了。
“这皇帝当着可还舒服?”她跨进门槛,几乎是第一时间问出了这么一句。
老四还坐在龙椅上,闻言看向大殿中间的她,似笑非笑地说:“是你?”
“是啊,是我。”澜春耸耸肩,“听说你回来了,昨儿还忙了一宿呢。本来我是昨儿就想来见你的,可都走到乾清宫外头了,听人说你去坤宁宫,还一去就没回来了。我只得今儿再起个大早来瞧瞧。”
她说起老四在坤宁宫待了一宿这事,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就跟完全不觉得做弟弟的在嫂子屋里待了一夜是什么惊世骇俗之事,反而再正常不过。
老四盯着她,唇角轻扬:“你会想来看我?我还以为你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我。”
澜春笑了:“干嘛不想看见你?横竖你当皇帝也好,二哥当皇帝也罢,我都是我的长公主。你们谁坐这位子,对我都没有影响。”
她也不客气,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来,还把腿翘得老高:“只是我倒真没想到,皇后居然是你的人。”
老四没说话。
她又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我说,那大皇子该不是也是你的儿子吧?”
老四还是没开口。
“这么多年没见面,还是这么小气啊。”澜春撇撇嘴,“不过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我二哥这么多年和皇后一直不怎么亲近,对大皇子也疏远得很。可按理说大皇子长得也很像顾家人,不可能是外人的子嗣。你一回来就去皇后那儿待了一宿,这我可算想明白了,当初把皇后给怎么着的根本不是你的手下,恐怕就是你自己吧?”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自作聪明?”老四盯着她。
“叙叙旧也不行?”澜春歪着脑袋天真无邪地笑。
“我跟你有什么旧可叙?这我还真不知道。”他一副愿洗耳恭听的表情,末了又笑笑,“你是想聊聊你五岁那年死了的那只猫,还是七岁那年掉进池子里头的事?”
澜春的笑终于有点勉强了。
五岁那年她得了只猫,外头进贡来的,她千方百计讨了回去,就差没当成祖宗供起来。那是只白色的波斯猫,眼睛一黄一蓝两个色,漂亮又娇气。她给她起名叫球球,喜欢到抱它之前一定要洗手,每顿与它一同吃,要不是母后不允许,她几乎就要抱着它一块儿睡了。
那是她最好的伙伴。
可是那个秋天,当她抱着球球在后花园玩耍时,被老四看见了。他与二哥水火不容,看她也异常不顺眼。
他也不知哪根筋出问题了,非要抱球球。
她不愿意给他,他就毫不留情地伸手去抓球球的脖子。球球痛得喵喵地叫,她心疼极了,怕弄痛它,只得松手。
可是老四并没有抱着球球,反而拎着它的脖子在空中晃悠。
球球怕高,慌乱之中乱抓一气,竟抓到了他的手背。
他倏地松开手,球球从高空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澜春吓得脸色都白了,赶忙扑过去把球球抱回来,心痛地问它:“伤到哪里了吗?疼吗?乖,别叫,别叫……”